武茗暄瞪大双眼,看着身前的宫婢倒下。直到宫婢那对布满惊惧和恍然的圆眼逐渐转为灰白,她才慢慢地压下僵硬不堪的脖子,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菱形雕花砖。幽深黑瞳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模糊了视线,她再看不清砖上花纹,满心满脑都是铺天盖地的鲜红血液和红白相间的脑浆。
死……死了?死了!杀人了,她居然杀人了!武茗暄只觉那雕花砖像毒蛇一样扭动起来,正啃咬着她的手。她慌忙一把丢开雕花砖,就地蹲下,双手把头一抱,把自己蜷缩起来。
不,不!她张大了嘴想要嘶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无意识地使劲摇头。
“你……”
惊讶至极的熟悉嗓音响起,武茗暄看也不看,直接扭身扑进他怀里,浑身止不住地抖瑟:“我……我……杀人了!她,她死了!她死了!”自觉出口话音犹如雷鸣,实际却如蚊喃。
武睿扬紧紧拥住武茗暄,阖上双目,深吸一口气,揉着她骨骼分明的后背,柔声安抚:“没事,睿扬哥哥在呢!乖,别怕,嗯?”
不知是这温柔抚慰的语气,还是那声已许久不曾听见的“睿扬哥哥”,猛然惊醒了沉浸在恐慌中的武茗暄。她浑身一僵,抬头望向满目怜惜之色的武睿扬。
瞬间,武茗暄的面色变了几变,猝然一把将他推开:“快,你赶紧把她弄走!”冷静自持的音调与方才惊慌失措的她判若两人。
武睿扬一时不防,被武茗暄推得身子往侧斜去,双眼却还怔怔地望着她,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陈氏也奔了过来,一眼瞧清楚是武茗暄时,也是愣在了当场,颤手指着她,抖着声音问:“你……你杀的?”
若是没有听见陈氏说的那番话,武茗暄或许还会吱一声回应。可现在,她实在是懒得应付陈氏。她眼角余光都没给陈氏一个,直接一把拽住武睿扬的袖袍,疾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你找地方把她处理掉!我……”快速往左右顾看一眼,松开武睿扬,扑身上前扯住宫婢的裙裾一拉,撕下一大块布,“我来清理地上的血迹。”
武睿扬深深凝视武茗暄一眼,短暂地失神后,俯身拉起宫婢一条手臂,便欲甩到背上。
“等等!”武茗暄突然惊呼,抢步上前,又从宫婢身上撕下一块布,把宫婢后脑黏糊着血迹之处简单包住,鼻子嗅到浓烈酒味,又拿眼往武睿扬身上一瞄,见他衣襟隐有湿润,伸手便在他衣襟上使劲抹了一把,然后拽过傻站在一旁的陈氏,用微湿的手在陈氏衣襟上胡乱抹了抹,才推搡武睿扬,“去吧。记住,我们没有见过!你完事也别回来,随意找个地方呆会儿,直接去涵烟湖。”
武睿扬扛起宫婢的尸体,忽似想起什么,扭头冲陈氏道:“娘,一切听她的。”对武茗暄重重地点了个头,而后足下几个连点,飞身钻入梧桐林间。
武茗暄捏着布块擦拭地面血迹,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拱门处传来。她一眼扫过尚且血迹斑斑地面,目中狠色还没来得及隐去,却见锦禾拉着青浅快步奔入。
银牙紧咬,武茗暄犹自蹲在地上,双眸如狼眼般紧紧盯着锦禾、青浅。一旁,陈氏愣然回神,慌张无措地拧了拧手,转身就想拔开步子跑掉。
“不怕死,你就跑!”武茗暄低声历喝,喝止住陈氏后,才冷冷一眼扫过傻眼呆立的锦禾、青浅。看她们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她知道,她们已经看出端倪。既然没有失声叫喊,便是……罢了,赌一赌!
“要么一起死,要么……自此生死相依。”武茗暄沉静地吐出一句,再不看锦禾、青浅,自顾继续擦拭地面。
锦禾最先回神,仔细看武茗暄一眼,然后蹲□子,抢过她手中已染了血迹的布块,一言不发地擦拭起来。
青浅瞄一眼瞪大眼看着锦禾的陈氏,又与缓缓起身的武茗暄对视一眼,伸手将手里的两个小瓷瓶抛给武茗暄,拿脚狠狠从旁边踢踏一些沙尘来遮盖锦禾已擦拭得差不多的地面。
武茗暄长出一口气,感激地看锦禾、青浅一眼,这才拉过陈氏,快速问道:“你脚上有没有血,身上有没有?”
看武茗暄的眼神凌厉得像要吃人一般,陈氏吓得微微往后缩,频频摇头:“没有,没有!”
武茗暄也顾不得陈氏作何想,但见一切都掩饰得差不多了,唤上锦禾、青浅,拉着陈氏便往与武睿扬反向的梧桐林奔。
刚奔出两步,还没来得及迈上出院的石阶,拱门外已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似有不少人进入了桐语廊,正快速靠近这个小院。
“珍妃娘娘,上次茗湘宫,您那位口吃宫婢不也说看见什么了,可结果呢?”颜才人柔和的嗓音已响在拱门前。
“上次是宫婢,这次可是珍妃娘娘呢!宫婢耳鸣眼花,莫不成娘娘也……这倒真是稀罕!”文婕妤尖锐的言辞随之响起,似是故意拔高了音量,“皇上,请个御医给珍妃娘娘瞧瞧?”
“妾确实瞧见慧妃姐姐往这边来了啊!妾也是担心姐姐,这才……”珍妃柔柔的腔调满含委屈,脚下却加快了速度,一步踏入小院,“瞧……果然在这!”
小院内,武茗暄挽着陈氏的手,悠然抬头:“妹妹在找我?”面上笑容依旧温柔、谦和。
武茗暄从容自若,珍妃反倒彻底愣住,瞪眼看过面色微红的陈氏,再仔细扫视屈膝作礼的青浅、锦禾,竟瞧不出半点异常。
这……此处现为勋贵暂歇之地,难道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