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是江东才俊,英豪之士,岂不闻欲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江东初定,琮欲清理户籍,掌握人口,有何不妥?”刘琮神色一肃,接着说道:“想来琮于荆州所行新政,诸位也当有所耳闻。正是凭借新政之力,琮才得以立足南阳,拒曹公于宛城,平叛乱下临湘。也正是因新政之力,琮才得以率军东进,今日踏足此地!未知诸位对此,有何顾虑,不妨直言相告。”
诚如刘琮所言,张昭、顾雍等人对于刘琮在荆州所推行的新政,自然有所了解,然而江东比之荆州,又有不同。在他们想来,刘琮初定江东,为平稳过渡计,必须依靠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荆州的那一套只怕不会立即在江东施行。所以刘琮这一番话,使得张昭顾雍等人一时反应不及,面面相觑。
不过张昭很快便意识到,刘琮此举只怕是为了抑制江东的世家大族,以对其统治江东消除隐患,其作为与在南阳,在荆州何其相似也?想到这里,张昭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甚至在心底反问自己,向刘琮投降是否太过草率?
“以老夫看来,此事似乎不必急于一时。”张昭斟酌着语气对刘琮说道,虽然未举目四顾,但也知道此时江东众人都在望着自己,所以说话时,不觉挺直了腰背:“将军初至江东,首要者,在安抚人心!唯人心安定,才不至再生变乱……”
说到这里时,张昭被刘琮严厉的眼神一瞪,刚挺直的腰背不觉便微微弯下,不敢与刘琮对视,只是还勉强说道:“总之,此事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刘琮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江东众人见状心中凛然,但此事关乎家族根基,也只得硬着头皮附和。
尤其是军中诸将,部曲中多半是佃户子弟,若是按照荆州所行户籍之法,他们岂不是一下就成了无兵之将?抛开那些宗族宾客,还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以命相搏呢?
待众人说了一大堆理由,诉了一通苦之后,刘琮这才含笑说道:“诸位误会了!”
此言一出,原本颇感失望焦虑的江东众人顿时来了精神,全柔既是世家子弟,又是领兵将校,闻言立即向刘琮问道:“还请将军为我等解惑!”
刘琮稍一思忖,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清理户籍,乃是推行新政之基础,但江东与荆州境况不同,所行新政,自然也会有所不同!诸位所忧虑者,其实大可不必。”
“这么说,荆州所行户籍之法,在江东是不会施行吗?”顾雍与张昭目光一碰,抬头对刘琮问道。他所担心的,正是荆州新政中将户籍分为几种,那样一来,便将普通百姓都至于法律之下,既是约束也是保护。而世家大族最擅长的便是收民众为私有,若非如此,又怎能保证家族之实力?盖因当下的农业水平实在很是低下,只有集中人力物力,才可获得最好的收成,才能保证在乱世中,有足够的实力生存传承。
所以吞并土地,私匿人口是出于这些世家大族的生存本能,对此反应最为激烈,也是在刘琮的意料之中。
刘琮能够理解他们,但不代表就会纵容他们。说白了,刘琮是要集权,要整合,为争夺天下积蓄力量,而不是这些世家大族,首先考虑的是家族的存亡延续。
“清理户籍之后,自然就会编户分册。”见江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摸样,刘琮又道:“然则如何清理,如何编户,还需诸位多多襄助。诸位都是世居于此,想来对具体情形更为清楚,若是没有诸位参与,恐怕此事将难很进行下去,甚至收效甚微,也可预见。”
说到此处,刘琮眼中寒芒一闪,声音也颇有几分冷意:“至于那些冥顽不灵,抗拒新政者,其所占土地民众,皆尽行收没,以补官中不足!”
张昭等人听了心中一动,只要自己能参与其中,还怕什么?看来刘琮断然推行此事,真正的目的是打击那些不肯服从合作的大族,至少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对于眼下的现状尽可以暂时维持,旁的不说,自家当是无忧的。
想到这层的人,自然心中大定,先前的抗拒之心顿时烟消云散。至于谁是冥顽不灵者,谁又是抗拒新政者,那可就要看推行此事时的表现了。
“自黄巾作乱以来,战乱四起,地方不宁,以至于荐才之路阻塞,逸才俊杰多隐于山野。”刘琮见众人已没有了戒备警惕的神色,便抛出了大棒后的胡萝卜:“今天下骚动,纷争不已,琮每思之,常有贤才匮乏之叹。诸位皆出身于高门大族,想来族中子弟也多是才俊英杰,尽可举荐!”
张昭等人自矜身份,哪怕心中再如何激动兴奋,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但堂上的气氛,却不觉变得融洽起来。众人神色愈发放松,当然孙静孙匡叔侄,自然不在此列。然而此时谁还有闲心去理会他们?好些人当时便开始寻思起来,自家中还有那些兄弟子侄尚未出仕,又或者眼下官职不高,也许能借此机会再向上更进一步。
刘琮这番话,算是彻底表态要与江东世家展开合作了,如今这年头做官可不像后世那样走科举之路,而是要先有相当地位的人举荐,再由朝廷下令任命。这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仕进之路,如刘备那种自筹资金招揽人马,通过讨伐黄巾而起的毕竟不是常态。不过若是某个人声望足够高,即便没有人举荐,但得到有权任命官职的牧守看重,直接征辟为官也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