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姑娘款款入席,朱颜悄悄转着眸子打量了席上的人。
徐绸珍坐在极不起眼的角落,但朱颜能够感到,自从她踏进这大厅,徐绸珍的目光便稳稳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点慈爱,亦带着一点期许。
“这……是谁家的姑娘?”顺着颇为惊讶的声音,朱颜含笑望了过去,发问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一身秋香色的织锦缎子,裁剪得体,略显稀疏的头发挽得干干净净,上面华胜、簪子都布置得恰到好处。而那一双眉目,亦用不算太厚的脂粉敷化合度,仔细看去,与周如心似有几分相似。
“周夫人,这便是我们外甥女儿,阿颜。”接话的是蔺氏,她身边还有一个位子空着,想必是杨氏落座之处。
周夫人韩氏再次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朱颜。
这一路朱颜已经被这样看得习惯了,索性笑一笑,大大方方地站着,任一桌的夫人小姐们看。
“娘!”周如心蹦蹦跳跳地凑过去,活像一只归巢的小雀,完全将朱颜刚才的嘱咐抛在了脑后,“我们把朱颜姐姐娶进家里好不好……?”
“……如心,别闹。这些事情,哪是能在这里说的?”周夫人微微愣了愣,随即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看朱颜,又转头去看徐绸珍,“朱姑娘见之可亲,的确令人喜爱,我看如心很喜欢她,若是得空了,徐嫂子便让她来我们周家做做客吧?之前还蒙姑娘救治老夫人,她老人家也着实想见见这么个惹人疼的小姑娘呢。”
徐绸珍面无喜色,只是带点敷衍的笑,“自是无妨。”
杨氏刚好带着两个女儿回来,听到周夫人邀请朱颜前往家中做客,本就阴沉着的面色,愈加沉了几分下去。
周围的夫人小姐也都神态各异,但终归离不开惊妒。周家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富贵人家,与前朝旧臣之后可不同,他们出仕不必有任何顾忌,又有许多朋友可以联络。在座旧臣家的小姐,谁不想能嫁入周家,从此再无顾虑地活下去?
朱颜敛眉,款款入座,低头自顾自地啜着茶水,不去与那些目光交接。但偶尔抬眸的间隙,她见徐绸珍一脸疼爱地看着自己,这才发觉周围的小姐夫人身旁都有丫鬟侍奉,唯有自己和徐绸珍孤家寡人,显得好不凄凉。
再一转念,忽然想起刚才蔺氏借了白蘋给自己,环顾屋内,白蘋似乎不在啊……?她刚才不是给杨氏她们带路了吗,怎么没回来?
“……带她回房中休息吧。”蔺氏的声音忽然传来,朱颜下意识抬起头,见一个小丫鬟正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娘,怎么了?”徐蘅卿嘴快,倒免得朱颜问了。
蔺氏向着周围的夫人小姐宽慰一笑,“没什么大事,丫鬟白蘋刚才犯了急病,晕倒过去,我已命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周围的夫人纷纷点头,称赞蔺氏对下人如此体恤,当真是慈悲为怀。
朱颜默不作声,据她刚才看来,怎么也不觉得白蘋像有宿疾的样子啊……
过不了片刻,尚未上热菜,刚才那个丫鬟又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泪痕,小脸又红又白,连嘴唇都打着哆嗦。
“何事?!”蔺氏细细的眉一蹙,这端午大好日子的,在客人面前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夫人……!白蘋姐姐快不行啦!”小丫鬟显然吓得不轻,瘫软在地上,哭着哀求,“夫人快请人去看看她吧……”
朱颜和徐蘅卿均是“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连桌上的木箸落地都未曾察觉。
“白蘋刚才还好好的和我们说话,什么‘不行了’?!今日是端午好日子,哪有这样红口白舌地咒人死的?!”徐蘅卿看着是一个娇俏的小姐,训斥起人来却绝对是一等一的。
朱颜定了神,先看了看徐绸珍,见她似乎没什么异议,这才转向蔺氏,“朱颜蒙白蘋姑娘照顾这片刻,自己又略通医术,请舅母让我去看一看,略尽绵力。”
“也好。”蔺氏为人不忸怩,料想白蘋若无大碍,请医者徒叫人笑话,而白蘋若真不好了,这会儿请医者也太迟,不如让朱颜去看一看。
“蘅表妹,你注意身子,莫受惊吓。”朱颜低声吩咐完徐蘅卿,立刻拉起那个小丫鬟,直接跑出了大厅。
留下一厅的夫人小姐面面相觑,直到徐蘅卿提议要去看看白蘋,方才回过神来。
仆役们的屋子离大厅颇有一段路程,幸好朱颜这几个月因为觉得原主体质太弱,特意锻炼过,竟和经常劳作的小丫鬟跑成了平手。
还没进屋,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嗽过后,是极为急促的呼吸,一个不懂医术之人听了,只怕真要以为屋内之人命不久矣。
但以朱颜的估计,虽然这病势来得凶猛,但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有事。心里微微安定一些,这才推开了门。
白蘋面色惨白,又透着一点因为咳嗽泛起来的潮红色。整个人靠在一只枕头上,衣襟微微敞开,一双眼半开半闭,也不知道能否看清面前之人。
“白蘋!”朱颜快步上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唤一声,“白蘋姑娘,能否听见我的声音?!”
“我……听得到……看不清……”略哑的声音夹杂着急促的喘气声,鼻翼不断扇动,“好闷……喘不过气……”
朱颜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想要诊脉,奈何她因为呼吸困难,竭力挣扎,抓不住她的手。
“……这,这可真是有些凶险!”几位夫人已经赶来,小姐们多半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