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尚战力的大军退出武昌城,江采跌坐在地,哀叹道:“果然是竖子不足为谋,我不知要死在哪里了。”
他生出脱离倪元俊的心思,但自己在元帅府做幕僚多年,天启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存在,只怕再投靠别人也没人敢相信。
皇城城头的守军看着叛军落荒而逃,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倪元俊胜负未定,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江采知道自己在留在这里不走,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混在撤退的兵马当中。
北营军陆续退出武昌城,倪元俊撤走了所有的兵马,四面城门很快空无一人防守。
但顷刻间皇城的守军不敢贸然出来接管。徐寿辉猜到城外可能南北二军可能发生了变故,按照他和邹普胜的约定,他只需要守住皇城。
在入城北军陆续退出的间隙里,东城外已经乱作一团。
傅友德一边指挥大军杀向北营大门,一边指挥数百军中士卒起身呼喊:“倪元俊作乱已败,众军投降者免死。”
黑夜中,声音是传播信息最有效的手段。
营中兵士只能看见自己身边方寸之地,连帅旗在何处都无法分辨。
在倪元俊率军徐徐退出武昌城后,城内的厮杀声消失了,皇城方向明亮的火光也看不见了,这仿佛坐实了北军呼喊倪元俊战败的流言。
混乱中,傅友德也无法及时知晓城内的情况,但他早早命斥候盯着武昌城的东城门。倪元俊的旗号刚刚出现,他就得到了消息。
接到斥候的禀告后,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急匆匆向邹普胜禀告:“倪元俊果然被吓的逃出来,陛下安全了。”
邹普胜心中狂跳,但却依旧保持着一副面临泰山崩而无惧的神色,淡然:“此人色厉内荏,陛下早就看出来他有不轨之心。”无论在何处,他不忘记展示自己神机妙算的模样。这就是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早年随彭莹玉行走江湖,以算命和堪舆联络义士,最擅长的便是揣测人心和故弄玄虚。他也是不得不如此,因为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傅友德不敢与太师争辩,道:“倪元俊既然出城,我等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北军此战必败。”
他猛然策马往北方驰骋,急于指挥大军进攻,出了两丈多远,方想起来回头道:“请太师等着我大胜的消息。”
邹普胜在火把的亮光中轻轻点头。
他刚才所说并不是全然在吹牛,自天完收复武昌后,他多次提醒徐寿辉倪元俊可能会作乱。但徐寿辉一向以宽厚待人,对所有人都是一片赤诚,不愿意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率先对倪元俊动手,方才酿成今夜之祸。
说来徐寿辉就是这样一个人,若在太平盛世可能是个好君王,但在乱世中天下各势力都面临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有这样的帝王实在是非天完朝廷之福。
徐寿辉不是适合天完的皇帝,但倪元俊更不值得去辅佐。此人性情残暴,好女色,在危急关头只顾自己。若不是如此,邹普胜今夜也就不用费心思一定要挫败倪元俊的阴谋了。倪元俊其实在兵变之前已经暗示他,杀死徐寿辉后,他还是天完朝廷的太师。
前营方向已经传来厮杀喊叫声,邹普胜无心在眼前的战场,看向远处黑暗中只见到轮廓的武昌城,默默哀叹:“经此一乱,天完势力大损。倪元俊成了叛逆,徐寿辉不值得辅佐,难道祖师的事业就要这样衰败吗?”
在他和赵普胜这些真正的彭党弟子眼里,占据江浙如日中天的天启算不得祖师真正的传人。但眼看就今日的局势,他无法抑制脑中生出那个念头:“也许天完和天启合二为一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祖师有在天之灵,想必也希望如此吧。”
但是如果天启和天完朝廷合二为一,他还能保持当朝太师的地位吗?显然不能。他根本无需对郑晟讨价还价,便已经知道了最终答案。
“倪元俊作乱已败!圣上仁慈,北军放下兵器者不追究罪过!”
……
……
黑暗中南军整齐的呼喊声分外清晰,傅友德很有手段,没有辜负邹普胜的信任,明白攻敌先攻心的道理。
倪元俊刚刚出城便听到了这些口号,差点没气的喷出一口鲜血。
好恶毒的计策!
他朝身后亲兵呼喊:“把大元帅的旗帜打出来!”
就算他把旗帜举的再高,北军又有几人能看见。倪元俊知道自己如果不能立刻回到北军中军坐镇,今夜必败无疑。
出城步卒刚刚在皇城血战,疲惫不堪,无法急行军,他当即丢下步兵队列,只领着骑兵往北军方向疾驰而去。
他出城速度太快,傅友德发现他的行踪时已经来不及再派人来阻击,一路往北军大营方向并无阻碍。
在一行三百骑兵冲入北军大营时,倪元俊见到了一群惶惶然不可终日的军中将官。
他找到北军大将族弟倪元涵,命清点各部兵马,方知军中千户已经十去二三,如果他在再晚一刻回来,三万北军不需别人南军动手,就会在这漆黑的夜晚中溃散一空。
还没逃走的人大多数都是倪元俊的亲信部下,他从洞庭湖中带出来的旧部对今夜的兵变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底细,明白外面那些喊叫声只是南军扰乱军心。
但是他们虽然清楚,却无法把自己的信心转给部下。
倪元涵见到兄长不再那么惊慌,但还是忍不住向倪元俊进言:“军心已乱,士卒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