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萧东离并未抵达甘州,始终在江中道去往北渊的路上,行程很慢,慢得让人极为费解。
江中道去北渊,必经水路。
客船轻摇,追风逐浪。
站在船头,望着那烟波浩渺的江面,青墨轻叹一声,将视线投注在不远处端坐轮椅,定定望着沿江两岸的萧东离身上。
波光嶙峋,倒映在他幽邃的眼底,凝着融不开的深不可测。他安静得让人出奇,但周身散发的不怒自威,却生生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船头风大,发丝胡乱的飞舞,为他那张绝世风华的容脸,平添了几分狂狷与邪佞之气。
萧东离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软钢丝,长长的羽睫半垂着,被风吹得轻颤。
有信鸽飞落,继而是内仆将信鸽腿上的信件交付在青墨手中。
“三爷。”青墨上前,面色微恙。
“念。”萧东离依旧没有表情,言简意赅。
青墨颔首,“是玉龙府来信。凤落府衙,百无寂寥。”
听得是她的消息,萧东离才算徐徐抬头,不由的长长舒了一口气,“所幸,还好。”
“千寂不知身在何处,竟也丢下上官姑娘,这般放心?”青墨蹙眉。
他淡然轻笑,一扫眉目间的阴霾,“自然是素颜回来了,千寂当然要避一避,否则素颜那性子,还不得追杀他?”
青墨嗤笑两声,“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还耿耿于怀。”
“素颜好面子,哪里输得。”萧东离望着不远处的码头,“停船走走吧。”
“是。”青墨颔首,当下去吩咐靠岸。
码头上停着不少船只,都是一些渔船竹筏,或者渡江的小客船,摆渡的也都是当地的百姓。看上去,并无异样。
下船的时候,萧东离的视线瞧了一眼摆渡的各个船夫。
也有人上前询问是不是船坏了,需不需要修补。毕竟萧东离的船只,并无半点奢华,乃是最寻常不过的船只。
青墨让船只去下个码头,免得惹人注目,自己则推着萧东离走进了市集。
今儿个似乎是赶集的日子,小小的城镇上,人来人往。
“三爷可要小心些,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青墨小心的提醒,毕竟出门在外,萧东离身份特殊,可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萧东离也不答,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及至一间小茶馆里坐定,他才朝着青墨低问,“若你是李贺,你会藏在哪?”
青墨摇头,“不是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吗?这李贺在问心庵那么久,还能在问心庵一役中成功逃脱,想必定有过人的脑子。”
萧东离也不说,只是嗅着杯中的清茶,“虽比不得东都的雀舌,倒也是少有的清新,想必留在这里也是极好的。只可惜,生不逢时。”
“三爷怎的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青墨不解。
“无他,随口说说罢了。”他抿一口香茗。
青墨道,“这一路上我们坐船行来,每到一个村庄都会落脚,却始终没有李贺的踪迹,只怕他是凶多吉少,多半葬身鱼腹了。”
“拿着那么大的秘密,他舍得葬身鱼腹吗?”他勾唇,眉梢微抬。
青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心有异样。
“问一问老板,他这茶叶是从哪儿进的?”萧东离慢条斯理的品茶,“顺道问一问是不是有高人指点,这茶道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得出来的。”
闻言,青墨一怔,但还是依言照做。
说是在东面的山上有一片茶园,基本上这十里八乡的茶都来自那儿。青墨不知萧东离为何突然对杯盏之物感兴趣,但他惯来不会多问,便与萧东离一道去了茶园。
半山腰上一片荒凉,等到来年春暖之际,就会有嫩芽爆出,如今出售的都是采摘的陈茶。茶山上有农夫在修剪茶树,等着明年出产的茶叶能更好更均匀一些,价格也能再往上提一提。
有人喊了一声,“老贺。”
正在修剪茶树的一名老农转过身来,“何事?”
“你过来一下。”茶园主人喊道。
头戴斗笠的老农一步一晃的走到遮阳茅棚下面,一眼就看见了含笑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眉目如画,眉心朱砂如血,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正戏耍般的摆弄着手中的玉蚕丝。在其身边,站着一名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
风过鬓发,他长长的睫毛缓缓扬起,极具磁性的声音幽然匍出唇,“坐。”
老贺看了一眼茶园主一眼,听得茶园主人道,“他们找你,你好好聊着吧!”说着,掉头就走,将老贺留了下来。
“你们是谁?”老贺蹙眉,将手中的斗笠用力捏在手中。
“御羽山庄庄主。”他不紧不慢的开口,“想必也听过吧?”
世人皆知御羽山庄,却不知山庄的庄主重锡!
庄主神秘莫测,重锡端坐轮椅。
谁都不曾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最多疑心,重锡许是山庄之人。
“你?”老贺甚是不敢相信。
“怎么,我就做不得吗?”他笑问,“还是你觉得,我是个残废,撑不起整个御羽山庄?”
老贺不语。
良久,他才道,“我不认得你们,也不知道什么御羽山庄,你们来找我作甚?我还要干活养家,二位公子请便吧!”
“太子爷威胁你,让你把盒子交出来,还拿了你的妻女作为筹码。你也想过要将盒子交出去,可是你料定问心庵一役,必定有内贼出卖。想来就算你交出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