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闻声,扬眉停住,就见那丫鬟似有所觉的尴尬红了脸,回首看向唐宁。
唐宁本不想计较这些小事,偏这些跟来的孩子都不大,那伙计嗓门又不小,竟有个被那冷不丁的高声吓到了,扁扁嘴就哭了起来,而她一哭,其他早已等得厌烦全靠饼子零嘴哄住的孩子,也接二连三的跟着哭起来,哄都哄不住。
一时间,满堂娃哇声,简直震耳欲聋,相当震撼。
那伙计顿时傻了神。
他其实是云锦楼的老人了,仗着是这云锦楼管事的外甥,原本在二楼当着肥差,专招待那些贵气且出手阔绰的夫人小姐,每月除了固定的工薪之外,还有丰厚的提成,以及隔三差五的打赏,可前阵子他迷上了赌钱,将自己那点底儿输了个朝天,脑子一糊涂就想顺几件云锦楼的东西去变卖,却哪想运气不好,直接被云锦楼管事抓了个现形,好在当时没旁的人在,他那舅舅又才他这么一个外甥,他跪下来又哭又磕头又保证,最后还把自己那身子不好的老娘端了出来,才求得自家舅舅放他一马,但顺了的东西要全数交出,也被调到一楼。
一楼买卖的首饰价格均在一两至二十两之间,提成少不说,来买的人也不如二楼的出手阔绰,别说打赏了,还隔三差五就能碰上几个只看不买的,或者,挑半天嫌东嫌西拼命压价,最后只买最便宜甚至还是开始批评得一文不值的……
那头被追债追得急,这头又净遇上些抠门主子,好不容易有人买下,那点提成又不够塞牙,今儿瞧见那么一大群夫人结伴进门,穿得不差,瞧着也不是吝啬抠门的主儿,忙抢着接待,以为凑凑着也能捞不少,却哪里想到,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能装,又一个比一个抠,半天功夫牙磨出血,愣是啥也没买,在二楼吃惯肥的伙计哪能不来脾气?当即将她们扔给其他伙计招待,却才刚刚走开,那丫鬟就来问茶水了。
见对方只是跟自己身份差不了多少的丫鬟,管事的这会儿又在楼上招待贵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下来,这才大了嗓门发泄一下,哪知竟惹来这么大阵仗!
不过,他略微慌神之后就镇定了下来,但还是怕闹大了把楼上的贵人惊了管事引来,便狐假虎威恐吓道:“哭哭哭,哭什么哭,惊了楼上的贵人你们担待得起吗?知不知道楼上诶哟……”
话没说完,就被忽然飞来的绣花鞋赏了一嘴巴子,痛得火辣辣金星直冒,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娇脆脆的喝声:“狗眼看人低,楼上的是贵人楼下的就不是了么?哪个进来的不是走门先到一楼再上二楼?姑奶奶这才进门,还没决定上不上楼,你是不是也要用鼻孔对姑奶奶?再说了,没看到孩子们在哭吗?你叫什么鬼!你们掌柜的在哪,叫他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伙计的!这云锦楼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那些围一起看首饰的夫人们其实也没那么抠门,只是见那伙计刚刚压根就不给她们好好挑,一个劲的让她们买一楼里最贵的,她们只说要好好看看慢慢挑,他脸色和眼神儿就不对了,惹得她们也生了不满,但知道云锦楼后台大,她们也不敢贸然惹事,便拿那伙计开刷,折腾他半天就是不买,存心气死他,哪想他倒是真不耐烦的走开了,却转头就把她们的孩子吓哭了。
本就不悦,再加这层,自然更不满,又看那伙计见孩子哭闹了还不收敛,似乎想抬出楼上的贵客压她们,顿时一肚子气,正要过去教训一顿,就见一绣花鞋从门口方向飞来,直接砸了那伙计一嘴巴,瞬间吓懵了,跟着就听到了那串喝声,扭头看去,便见阿九勾着只没穿鞋的脚,蹦蹦着冲向那伙计,玉冰顶着一脑门黑线和汗水在后边追,生怕她摔了。
“端王妃!”
倒是有人眼尖,一下认出了她,而这声一出,顿时惊得众人纷纷不敢出声,连那几个夫人都赶紧去捂住自家孩子的嘴。
端王之名如雷贯耳,所过之处静如死寂,人们习惯成自然,远远瞧见他的车驾就自动停驻闭上嘴,哪里敢出一声被责喧哗,前几天他大婚都没多热闹,但听说他很是宠爱那位端王妃……
如今端王妃在此,谁知道端王在不在外边?万一在,吵着他了怎么办?谁没事乐意自个儿脑袋搬家呀?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惊慌担忧的功夫,阿九已经蹦到了那伙计跟前,而那伙计,也回过神来慌忙为她捡起了绣花鞋,诚惶诚恐的跪地奉上,求饶声都含在了嘴里不敢吐出来。
阿九一把抢回鞋子,甩起就想继续扇他几嘴巴,好在玉冰及时赶到,提醒她别吓到孩子,她才收势穿回鞋。
这时,在二楼的管事也听到了动静赶下来。
温雅原本就是云锦楼的老顾客,再加上温昀是云锦楼少有人知的股东之一,管事的自是一眼就认出了阿九,忙上前见礼:“不知端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话间,眼角儿偷偷往门外瞥,看看端王车驾在不在。
好在,外边人来人往人声不绝,看着就不是端王车驾在的模样。
“得了,客套话就甭说了。”
阿九道:“本来你们云锦楼用人,我没理由也没必要过问,可谁叫我喜欢肉呼呼的可爱小娃娃呢?一进门看到那么多个,可喜欢了,正想过来逗逗,竟就看到他们被你们的伙计吓哭了,这就算了,那伙计还爱用鼻孔看人,张嘴就分高低贵贱,狐假虎威……那我就忍不住想问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