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医院之中某些人和日本公司在私下里做药品销售的事实,这事在李唐城的管理者看来,是非法交易,是要吃官司的,医生的组织就拿此事来威胁医院里的那些人,他们怕了,真怕了,没办法,只得帮忙,求日本公司里的日本人,去监牢中打听医生的情况。打听清楚了,不久,医生将被处决。医生要被处决了。上次来吉府的那人又来府里看我,他一再要我带他去见老过。我真不明白,我对他说,我真不能够明白了,你们的组织反反复复要见老过,究竟有什么用呢?医生要被日本人处决了,医生将成为烈士,你们要见老过,老过自己是个汉奸,被关在府里,他这个狗汉奸能解决什么问题?日本人会听老过的,把革命医生放了?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得到彩主儿同意。那人沉思片刻,说,不瞒大先生,我们必须见到老过,因为医生将会成为烈士,成为抗日英雄,医生在这世上没几天日子过了,但医生曾经交给老过一个本子,这是一件……我没等他说完,便急忙说,这是你们组织上的事儿,不要和我说,我是一点都不懂……不,大先生,你别怕,现在跟你说这事,是经过组织批准的……那也不成,我不是你们组织上的人……老过也不是……老过当然不是你们的人,老过是日本人的人,是汉奸……不,老过不是汉奸,医生经常在会议上提起你们吉府,提起老过,说吉府里的人对抗日有贡献……老过不能见的,彩主儿没批准,谁也不能带你去见老过……那么就请大先生去向彩主儿说明情况,让我们和老过见一面。我心想这么办也成,都是为了抗日大业。于是我就带着那人进了彩主儿的红墙院子,去向彩主儿求情,让她同意见老过。彩主儿正在和黄斤、黄由两个丫头说笑,我走进去时,正好听见彩主儿在说:“她的大,你的小,而且要小许多。”彩主儿见我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便停了说笑,问我:“大先生,今天有事情找我,是吗?”我想先给彩主儿介绍来人,可来人胆子大,根本不惧生(可能是在他身后有个庞大的组织系统在支持他,又是为了抗日事业,所以不怕彩主儿),他抢在我前面说:“我是医生的同志,我们在同一个组织中工作,我们是抗日组织,我想吉府也爱国,也抗日……”“抗,抗,我们都抗日,我就最痛恨日本人。”彩主儿离了座位,走到他面前,“我们吉府全都抗日,你们是不是缺钱了?你跟我说,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捐钱?要钱,我们出,要多少,只管提个数儿,能给的,吉府全给了。”“不是钱的事,我们想见一见老过,见一见过下田先生。”“老过是汉奸,你们难道不知道?老过是府里的大汉奸……你是不是抗日义士?你是抗日的,还是不抗日的?怎么跟老过做起了朋友?”彩主儿又坐上红木椅子,在厅内居高临下,傲视一切。“女主人。”彩主儿听他叫自己“女主人”,笑了出来,“先生,你怎么称呼?不管了,你们抗日,就叫你抗先生吧,抗先生,你是客人,不兴这么叫我的,我不是你的女主人。”“是府里的女主人,”他说,“我要见老过,是想向他打听一件事情,医生给了他一个本子……”“什么本子?”“就是一本小册子。”“小册子?”“像小人书一样大小的一本小册子。”“你们肯定弄错了,那狗汉奸不识几个字,他是不会拿别人的书来读的。”“是医生托他保管的,见一见老过,问他东西藏在哪儿,组织上需要这本东西。”“也是为了抗日,是吧?”“组织上需要这东西,这个本子可不能让日本人或汉奸取了去。”“老过自己就是汉奸,东西已经落在汉奸手里了。”来人朝彩主儿看看,又朝我看看,他想老过是不是汉奸,已经跟吉府说不清楚了,他耍了个手段:“好,老过是府里的汉奸……”“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彩主儿高兴地说。“是汉奸,可现在组织上让我来吉府审问汉奸,问问他以前是怎样与日本人来往的,这也是为了抗日,请府里的女主人批准。”“当然批准,审问汉奸老过,然后将他处死,这当然可以。”“处死老过是府里的事,不过最好别这样做,老过死了,我们有问题,向谁了解去?留着老过一条命,对抗日也有一定的好处。”“让他继续活在世上当汉奸,去害人?”“老过害过谁了?”彩主儿顿了顿,她在心里细想,细想,是弹簧呵,什么?老过做的坏事像一根弹簧,为什么?一会儿用力拉它,用力挤它,一会儿把它放长,一会儿把它缩短,长了,就有事,短了,就啥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在作此比喻?心里确实有些急,写草书不急,这个狗汉奸,要不是有些床上功夫,早就把他弄死了,谁对老过有需要?还是弹簧呵,“弹簧呵,”彩主儿没头没脑大声说“弹簧”,她说:“你们要见老过,可以,为了抗日,但大先生必须陪在旁边,我让大先生监督你们,别让……别让……是什么来着?反正跟老过交往,每个人都得当心一点,不然是要吃亏的。”来人笑笑,说:“我只问小本子的事,大先生在旁听听也好。”“去吧,现在就去见老过吧。”彩主儿挥挥手,算是打发了这件事儿。
我领着“抗先生”去关押老过的破旧院子。彩主儿不放心,还差了两个小厮跟着。到院子门口,见大门紧紧关着,这事有点奇怪,因为从没见看守小厮有如此警惕的时候。我敲门,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