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铺回来,我又在书房读了一会儿书,写了几幅字。我写的字……我是说最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写的字明显缺少某种东西,缺少某种韵味,缺少我所要追求的一种气味儿,它们是什么?它们消失了,它们隐藏在哪里?心中没有,腹内没有,浑身上下找不到那股味儿。前几日,彩主儿写了几幅字,这些条幅由黄斤送来,现在就放在我这儿,彩主儿的字,味浓呵,尤其跟我这几天写的字相比,更是如此。彩主儿足不出户,周围就这么几个人,几件事,简单,彩主儿从小学了点草书,就这个水平,没变,她也不求上进,是我发现了她的字,她从来不练字,可一旦提笔写来,其气势,其滋味,就如浑然天成,不带半点杂质,不见人为痕迹,这是什么道理呢?妇道人家,书不读,没文化,可草书却写得如此之好,如此之上乘,我发现彩主儿的书法,就好像发现了一座书法金矿……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事儿又是怎样被形成的?事情是不是这样,能否写好书法,跟有没有文化、学识完全没关系,就和吃喝拉撒是一回事情,不用练习,不用修养,天生就有,与生俱来,这理儿若是成立,那么,我以前对文化的许多看法应该都是错误的,是骗人,我以前对某个人是否有文化可能是看得太重了,现在老过被关,所以老过陪彩主儿睡觉的时间也有所减少,有一次彩主儿对我说起,说她现在跟汉奸老过之间的那种事儿少了,*的举动便狂增,彩主儿说,她有几次在日间*,一边站在桌子前用左手*穴儿,一边在桌子上展开宣纸,用右手执笔,书写狂草,进入***,口中语音颤抖,身体扭动,但手下的字儿却写得异常精彩,一幅幅都是狂草杰作,这些书法作品此刻都被丢在了我的书房内,我不清楚哪些字是彩主儿在正常状况下写出来的,哪些字是在*时写出来的……什么文化?文化有个屁用,文化、学识、修养,这几样东西都没用,全是空的,在彩主儿看来,文化还不如*重要,老过来得少了,什么东西能代替老过?文化?狗屁,只有*能代替,为什么不让老过常来陪自己睡觉?因为老过是汉奸,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能与汉奸走得太近,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呵,到底是彩主儿,是吉府里的武则天。可我在书法中缺了什么东西呢?是文化?是学问?是世间的各种大道理?缺了什么?我低头看自己刚写出的东西,我下面的脚站在地上,像一条树木的根,我的眼珠子受外力影响,直往下垂,眼睛是圆的,到这时我才明白,眼球已鼓出在外,从镜子里照见我的眼睛,眼球确实是圆的,镜子里有我的脸,我看着看着,居然在镜子里看到了山庙的背景,上楼去吧,它和我说,你快上楼去吧,在积香缘寺里有座藏经楼,你到那座楼上去看看吧,在藏经楼上,你会学到不少东西,又是文化,文化又想出来骗人害人了,我坐下来,将最后写成的一幅字团起来,把它放在手心里揉,毁了它,把这最后一幅书法作品揉皱,毁掉,有人喜欢哪,有人高兴哪,脚上的鞋子也高兴,它踩在地上,平稳得像一艘船浮在水面上,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有人悲苦,更有人盲从,有人为自己喝彩,有人永远只能在一条线上来回跑,他们从未离开过这条狭窄的线,尿液经过,一条空中流线,有很多事物是相同的,很多事物却不相同,我把被我毁了的书法作品扔在地上,但我立即又把它拣起来,我怕自己一时疏忽,将彩主儿的草书毁了,展开纸团,看,不是的,是我的烂东西,是我的臭东西,我的字儿又烂又臭,扔了,重新认识书法,向武则天彩主儿学习,先把自己弄得像一个普通人的模样,会*,有了人样,有了人的气味,但不可舞文弄墨,像彩主儿那样,只去白纸上划几下,纸儿也不是宣纸,是白纸,颜色白,在纸面之上没有任何东西,绝对不是宣纸,想都不要想,因为文化没用,纸就是纸,不是宣纸,字儿就是字儿,不是墨迹或墨宝,镜子被放下了,我离开镜子后,我的眼睛退入比较深远的地方,不再是两粒鼓起的玻璃球,眼睛紧紧缩在眼眶内视物,或者说我用缩进眼眶深处的眼睛去看东西,结果发现刚才被我完全否定了的文化仍然是有巨大作用的,特别是在书法这方面,彩主儿只是个例外,她的现象不可多得,不能多想,也不宜多议论,庙,那座名叫“积香缘寺”的山中古庙,庙门上的题字就是我的墨迹,不,不能说是墨迹,它们就是几个字儿,“积香缘寺”,四个字儿,不是墨迹,我想着这事,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地,自己就去桌上写了“积香缘寺”四个字,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我写下了山中古庙的名字,我的手脚好冷哪,我的手脚直接碰触到了已被悬挂在寺庙大门上方多日的那四个字,细想,我没离开过坐椅呵,没离开坐椅,怎能走到桌子前书写庙名呢?细想,我没离开过吉府,山里寺庙的题字是不是与我无关?我的手脚好冷哪,写了桌上那四个字,我仍然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去吧,去积香缘寺看看吧,大和尚叫什么来着?叫知觉和尚?不对,我记得那是以前寺庙里的主持,他在清光绪年间已经圆寂了……后来我才知道,已经圆寂的主持和现在的主持,他们的法号都叫“知觉”,是前后“知觉”,这在一般情况下可不多见。去看看大和尚吧。
医生那个组织派人进医院,经过一段时间努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