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女’子奔向另一个男人的那一刻起,司徒锐的眼睛,便没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过半分,他就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样,一点一滴,一寸一寸的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担忧、关切、痛惜、也许,还有他最最不愿意面对的情愫,都映在了他的瞳底,躲也躲不开,抹也抹不去。
她还是在乎他的,他一直都知道。
但亲眼所见,司徒锐终究还是心中一苦。如同整颗心,都泡进了黄连水一般,浸的麻木,惟剩茫茫连绵不绝的苦涩,漫延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骨血,每一条经脉之中。
像是随时都要将他狠狠淹没一般。
而他却如此的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涨‘潮’的汐水,从头顶,一点一点的将他没过。
不能呼吸的惨痛。越演越烈。
“司徒大哥,你没事吧?”
水盼儿站在他的身畔,将他眼底眉梢的一切情绪,都尽收眸底。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渐次褪尽了血‘色’,她看到他浅灰的近乎透明的一双眼瞳,悲伤如水一般的满溢而出,担忧之余,更是心中一涩。
‘女’子柔声的轻唤,似将司徒锐飘渺的一颗心,有稍稍的回温。
垂眸,这一刻,男人终于收回了落在里间那一对男‘女’身上的视线,阖上的眼帘,涩苦如灼烧一般,‘潮’湿而胀痛,直抵心底。
“我没事……”
许久,司徒锐才吐出这三个字来。男人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任由那平整的指甲,在僵硬的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仿佛惟有这样,他才能阻住全身的颤抖。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他很不好。
“既然那个男人也没什么大事,我去把小夏儿叫出来……”
尉迟默不忍,自告奋勇的就要踏进里间,去将岑立夏揪出来。
“不要去……”
司徒锐却在他抬脚的一瞬间,几乎迫切般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
尉迟默不解的问道。就连他都能够看出,面前这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夏儿对那个赫连煊那样担心,是多么的难受,他为什么还要阻止自己去将小夏儿拉回来呢?难道就任由那个西秦国国君将小夏儿这么抢去吗?
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他现在需要人照顾……”
嗓音暗哑,司徒锐眼眸阖上,‘逼’近瞳底的一切酸涩之意,然后,才有缓缓睁开,开口道:
“我想……夏儿更希望留在那里,等他醒来……”
司徒锐不知道,这一番话从怎样从他的‘唇’齿间,挤出来的,那鲠在喉咙里的每一个字眼,莫不像是粗粝的沙砾一样,狠狠磨在他的血‘肉’里,任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却完全没有救治的方法。
承认这样的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还要痛苦。
但这是无能为力的。
是呀,这个世上,很多事情,是你无论付出怎样的心意,付出怎样的努力,终究也只能换得这“无能为力”四个字。
多么残忍。
尉迟默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尉迟明翊向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在这个时候掺和了。
毕竟,这终究是岑立夏、赫连煊,还有司徒锐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最终也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而他,身为他们的朋友,也最终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和位置,尊重他们一切的决定。
“我们出去吧……”
司徒锐哑声开口道。缓缓将目光,从里间的两个人身上移开,然后,抬起重若千斤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着‘门’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他在这一刹那回了头,他是否还有勇气,还有力气,走出去。
方才的五个字,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
屋外,火红的日头,以渐渐西移,失却了正午之时的热气,已近黄昏的三月天,犹带着些料峭的‘春’意,凉意渗人,幽幽的彻骨入肺,叫人一片冰冷。
司徒锐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