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歇了,又有人报:“金水门大捷,足足哄了四十来炮,打死了几百人。玄武门口积尸如山,叛军遭迎头痛击。两个叛军首领被禁卫军堵截,没有逃出玄武门,如今在外城中流窜。”
又报:“流窜叛军遇禁卫军,抱头鼠窜,无心再战。”
再报:“有四五百人投降,首领暂且不见。”
皇太子道:“先审。”
报:“叛将已在外城的一口枯井中找到。”
皇太子问道:“审得如何?”
“回太子殿下,他们是庆国公、锦乡侯和秦国公的亲兵,共八百余人,初审已毕,请太子殿下示下。”
“安平公主如何?”
“安平公主被炸死,尸不可辩,只有头颅半颗,可为佐证。开门的禁卫军鲁中校不知所踪,具臣等推测,应该和安平公主一道,被炸得粉碎。”
尚青云颤声道:“安平这孩子,死了……”
皇太子安慰母亲:“母后,安平与本宫为敌,若不杀了她,她便要杀了本宫,母亲不必伤心……”又向那传讯的亲兵,“既人证确凿,着金衣缉捕使即可捉拿庆国公,锦乡侯与秦国公,下天牢候审!”
不知不觉,天已亮了,懿静殿中那一点孤灯在晨光中显得孤弱。皇太子显得满不在乎,可扶着长剑的手青筋暴出,剑在鞘中发出微响。
尚青云问道:“这炮声是怎么回事?”
皇太子躬身道:“回母后,这是儿臣在火器房亲自研制的子母箭铳,威力有若一门小炮,只需一人扛在肩上便可使用,儿臣昨夜悄悄运了十门进宫,交与儿臣的亲兵,所以说,二十人足以平乱。”
尚青云诧异道:“皇儿,你何时入神机营了?”
皇太子笑道:“当年澶姐姐入营,我便随她看了许多书,这子母箭铳也是由澶姐姐造出的箭铳改良而来的。儿臣颇花了一番心思,才造出来这么十门,原想等父皇凯旋献给父皇,想不到先拿来救命了。让母后受惊了。”
周渊笑道:“姑姑,当年皇太子只有十岁,姐姐入营后,我带皇太子去看望姐姐,想不到还有这段因缘,我倒不很清楚了。”
皇太子微笑道:“渊姐姐和莫大哥哥当年带本宫游猎射击,读书练剑,本宫无时不记在心中。母后,儿臣得亲自去审问这些叛贼,先行告退了。烦渊姐姐再陪伴母后一阵。”
陆谦道:“老臣亦告退。”
太子道:“老师请。”两人相携退下。
尚青云道:“渊儿,你也辛苦了,就在宫中歇一阵子吧。”说着命人准备枕衾被铺,盥洗用具。宫娥扶两人款款入后殿歇息。
正迷糊之间,只听外面一片吵闹,几个宫娥的声音此起彼伏。“贵妃娘娘,请留步,皇后歇晌呢……”,“娘娘,您不能进去,皇后刚睡下……”,“娘娘,皇后操劳了一夜……”……
陈贵妃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刺落碧霄的闪电。“让本宫进去,大早晨的,歇什么晌!本宫是来向皇后请安的!”,“本宫体同国母,你们算什么东西,快给本宫退下!”,“皇后有什么可操劳的,你们再借故拦着本宫,定叫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门开了。尚青云披散着头发,只简单的束着,周渊也走出房门。陈贵妃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白发也没有用乌汁浸染,也没有抿入发间,那一丝丝,一撮撮,银光萧然,仿佛一只只沁着泪水的眼睛。陈贵妃扑通一声跪下来,膝行至皇后面前,痛哭道:“皇后开恩,臣妾的安平至今不归,未知她身在何处。皇后开恩告知臣妾,臣妾宁愿不要这贵妃头衔,终生服侍娘娘……不,臣妾愿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服侍皇后……”说着磕头如捣蒜,声如磬鼓,水磨青石地砖上出现点点斑斑的血迹。
尚青云扶起陈贵妃,长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姐姐,安平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陈贵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宫娥将她扶到别室,传御医来看视。忽又通报各宫姝媛都来晨省,尚青云只得出殿。众女行礼后,恪媛问道:“皇后娘娘,昨夜宫中传来炮声,姐妹们不胜其扰,又实在害怕,敢问娘娘,究竟是何事?”
尚青云叹道:“骁王党趁皇上不在宫中,率叛军攻入皇宫,皇太子已镇伏。妹妹们不必担心,如今已平安无事。”
众女松一口气,恪媛正要再问,忽闻南方传来清越悠扬的钟声,是奉天殿上召集群臣上朝的金钟鸣响。敬媛奇道:“金钟只能由皇上下令敲响,莫非皇上回来了么?”
尚青云执帕拭泪:“众位妹妹,皇上两日前已在军营中驾崩,适逢骁王党谋逆,而骁王还率大军在外,故事急从权,现下正是皇太子登基,召集群臣。”
敬媛与恪媛相视一眼,双双跪下,口称皇太后千岁。尚青云的脸上沾满泪水,愕然不语。转眼众女跪了一地。尚青云端坐于上,眼望殿中一株滚雪球,昨夜尚呈球状,今晨已半开,一缕幽香,萦于殿中。
昨夜风雨摧柴门,悲秋岂成名花主。伤心若在春山涧,银烛垂泪到天明。
骁王班师回朝的那天,庆国公邹阜迎骁王于城外,请他驻师城外,与辅国公莫璐先行扶梓入城休息。骁王高思谏以为事成,便无防备,一入城门,便被京城守军拿下,押解到金殿。御座上,昔是父皇今幼弟,骁王一脸愤怒,喝道:“邹阜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