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好狠的心。嘉敏默默地想。他要留住自己心爱的人,他要辖制母亲的势力,所以他利用她。她不怪他利用,但是这样狠心到六亲不认、不留余地又纵情肆意的一个人,嘉敏不得不悲观起来。
她的父兄,必须效忠于这样一个人吗?
在皇帝眼里,他与她,其实算不得合作吧。到时候人是她推的,难道她能冲到他面前质问为什么?一旦事发,就算南平王妃与娘家不起嫌隙,她的父亲和兄长却是必然会受她连累。到时候不能再投靠太后,就只有为皇帝效忠一条路可走——就算是为了保住她,他们也只有这个选择。
一箭三雕。
结果却是好大一场阴差阳错。嘉敏不在意萧南。但是皇帝这样的心性,却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这样一个皇帝,就算没有与太后决裂,就算父兄面前还有谢家挡箭,到底能不能全荣而终,也还是个问题。
如果不能……她也不在意换一个皇帝。这对十年前的嘉敏来说,是不可想的一个事,但是在后来的十年里,皇帝死后,元钊立过一个皇帝,周城也立过,就如同城头变换的旗帜,有什么大不了。
只要名正言顺。
嘉敏面色阴沉。皇帝设计了她,也设计了萧南。所以萧南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画舫上。因为萧南不愿意娶胡嘉子,所以拦住了她——不不不,不对,萧南拦住她,是因为太后要打死小潘儿。小潘儿一死,皇帝之前的计划,必然会被迫中断。所以萧南没必要、也不想她落水。
想她落水的人……
“三娘子!”进来的是阿朱。阿朱扣住她的脉门,听了片刻,笑道:“三娘子真是福大命大……已经没事了。”
嘉敏倒不担心这个。从落水到萧南救起她,虽然感觉上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应该没费多少功夫。又听阿朱说:“既然三娘子没事了,那么让太后进来和三娘子说几句话……可好?”
嘉敏哪里能说不好,轻咳一声,说道:“烦劳姑姑请太后进来。”
太后带了嘉言进来。嘉言眼睛还是红的。太后目光往左右一看,左右悄没声息退了出去。阿朱在外面扣上门。
太后瞧着嘉敏苍白虚弱的样子,首先就叹了口气。嘉言冲口道:“阿姐你疯了!”
“阿言!”
嘉敏定定神。她倒不奇怪嘉言会说这样的话。不说才奇怪呢。方才胡嘉子就在大声嚷嚷说“三娘好手段”了——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这样吧,她爱慕萧南,所以设计了萧南,逼得萧南不能不救她,在这样的情形下,难道萧南还能嘴硬不娶她?
嘉言道:“本来就是嘛,我有说错吗!”
嘉敏瞧着太后还是一脸的难以错了。”
“你——”
“好了好了,”太后又“唉”了一声,“你们是亲姐妹,一见面就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阿言你别多话,你阿姐刚落了水,眼下还弱着呢。阿敏也是,哀家是你的姨母,不与你客气,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我失足落水。”嘉敏说。
她未尝不想说实话。但是当时只有她和萧南两个人,她根本没有看到第三个人,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和萧南会在耳房。也没有把握萧南会说实话——他是认识那个凶手的,说实话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她与萧南各执一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相信萧南,而不是她。
这就是口碑的力量。
“绿梅呢?”太后问,“她没跟着你么?”
“绿梅去取醒酒汤了。”嘉敏说。
太后斟酌了片刻:“这么说……是醉酒落水?”
“是。”
“阿姐这话连我都不信!”嘉言气鼓鼓地说,“哪个失足落水,还能翻过扶栏失足……”
嘉敏瞧了嘉言一眼:“阿言要怎样才信?”
嘉言:……
太后又叹了口气:“阿敏啊,不是哀家不信你,就算哀家信你,阿言信你,大伙儿都信你,眼下这么个情形,也是没有用的。方才……好在,方才宋王就和哀家说了,他回头会让彭城上你们王府提亲——”
“什么!”不但嘉敏,连嘉言都是大吃了一惊:“萧、萧大哥他……”
“哀家想着,萧南这孩子,也是没什么可挑的,何况……”太后不着痕迹看了嘉敏一眼。
何况她之前痴名在外么?嘉敏苦笑,却是摇头:“……如是,岂不是坐实了落水一事,是嘉敏自编自演?”
嘉敏从藤椅上下来,扶着藤椅边沿跪下:“姨母明鉴,嘉敏虽然之前糊涂过,做了些错事,闹了些笑话,但是嘉敏早改了,就算嘉敏没改,也万万不会选这个日子,闹出这样的事情,扰了姨母的兴致。”
她都不提太后,口口声声只呼“姨母”,就是婉拒太后赐婚的意思——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父母尚在,哪里有姨母做主的。
太后原本也当真以为,落水是嘉敏的手段,在她的晚荷宴上闹出这样的事,让她十分不喜,眼下瞧着嘉敏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欲擒故纵,还是当真是清白的,一时倒踌躇起来。
却是嘉言嘴快,说道:“阿姐不要敢做不敢当,既然萧大哥都说了要上门提亲,阿姐还撇清什么呢!”
嘉敏再瞧了嘉言一眼,又直直看着太后的眼睛,举手过肩,发誓道:“那好,我就发个誓,太后给我作证,我元嘉敏,今日要是故意落水,设计宋王殿下,天厌之,地厌之,人神共弃之——”
“阿敏!”嘉敏忽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