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三月的q城竟然还会飘雪。雪飘了整整一夜,明明姗姗来迟的春更是被这雪埋得气息全无。
这天清晨,天气阴暗暗的,早前飘落的雪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些恰巧落在草丛里的雪粒还保持着生命力,绿白相间的q城就像一块染了色的袍子,一不留神,就会抖落出哀愁来。
四月行走在这风里头,忽然撒鹅毛片似的,撒过来小阵不大不小的雪。地面上立刻铺上了一层薄的白毡。这雪片刚刚落在地下,还不曾有人踏破,整整的一片白色,看上去完整又圣洁。
这学生公寓两旁道路,枝枝丫丫的树枝,各伸出来,互相地望着。风一吹,雪一阵一阵涌了下来,仿佛这树上也有点瑟瑟之声,如春蚕吃桑叶似的,然而这越显得清晨的这片区域是寂静的了。
四月放下手袋,脱去大衣,在床上坐下。
刚刚坐稳就感到肚子饿了,想起出门前只是简单地吃了个三明治。她打开厨房门,瞧了瞧里面会客室方向。窗帘拉着,电视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
“你去送娄雪了?”云溪不声不响从会客室走出来,绝美的脸上挂着几分薄淡的哀愁。
四月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过是远远的望了娄雪一眼,冰天雪地的,她家不过来了几个佣人,很低调的把她的东西一点点搬进那辆奔驰房车。
娄雪一直默默站在雪地里,低着头,披散着头发,带着大毡帽和口罩。她本想趁所有人都去上课后再默默搬行李离开,不想被劝退这样的大事令n大所有人皆闻风而动,寝室楼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想来看看究竟是谁就这样要在上流社会消失了。
四月躲在树丛里,眼前的一切被眼泪花了眼,只觉得娄雪平时昂首挺胸的优雅不见了,挺拔的身姿也变得有几分佝偻,她的心痛了一下,轻轻的,却无比绵长。
四月立在原地,看着娄雪头也不回的上车,然后车边做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她才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
左云溪一阵长吁短叹,看着四月从橱柜里取出一盒泡面。“没有营养,我去给你洗几个水果,热一杯奶如何?”
四月眼眶一热,滚下泪来,她扶着半开的冰箱门,一手捂着嘴瑟瑟的哭起来,突然肩上一凉,左云溪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已做安慰。
“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接受的……对于对感情忠贞无二的人,背叛,是罪无可恕的……但是四月,都过去了,好么?娄雪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给点惩戒,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况且……我哥已经手下留情了。”
温温糯糯的声音直触四月心房,四月心里一软紧紧搂住左云溪:“谢谢你,云溪。还好,我还有你……”
“牛奶要什么味的?或者,要酸奶?酸奶养身,还不会胖。水果呢?车厘子可好?或者火龙果?”
“都好,都好,云溪,你对我真好……”四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掉得更凶了,“呜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左云溪一手轻拍着她,柔声哄慰说道:“好了好了,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啊。”
四月哭了一阵,哭得整张脸都虚肿起来,终于跟左云溪聊着聊着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云溪?云溪?”她轻唤了一声。
公寓里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四月心里觉得难受,看到窗边的一品兰,心里更是五味翻腾,她翻出大衣,看到衣柜里挂着的那条格子围巾,有些触景伤情。
想到那天夕阳下,自己跟娄雪在操场上偶遇左云戈,那时候的娄雪明媚妖娆,如那天的夕阳晚霞。可是怎么就没想到,那天的娄雪就已经爱上了左云戈呢?
如果那天没有出门,没有骑自行车,就不会挡着左云戈的去路,也就不会遇到这一切的源头:左云戈,那么……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她们也还是好姐妹……
可是这一切的发生,谁都躲不掉,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和霸道,安排了的,无时也会终须有。
四月只是叹气,讪讪然默默穿上大衣,对着镜子围上围巾,手却是不听使唤,怎么打都打不出那个熟悉的结。眼睛红肿得像一只桃子,她艰难的对着镜子挤出一丝笑,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愁眉微蹙,也淡淡的笑了一下。
“四月,最后一次骑自行车了,再见……”她对着镜子呢喃。
徐徐独行,雪已经化得差不多,路过足球场时,四月还故意看了一下那片绿地。生机勃勃,并没有被雪压弯。
很好,人也理应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四月轻轻笑了,眼睛完成两道新月。
最后一次骑自行车的心情是压抑得令四月一路都在跌跌撞撞。
还是一样的黄昏天,落日在高楼的夹缝间徐徐下坠。路边有熙攘的人群,这繁华的尘世,有那么刹那,几乎是静止停顿的,仿佛地球停止了转动。只在这一秒钟,一切都停滞不动,脑海中一片静白,然后,刹那间四月心神翻卷如潮。
不过是一个学期的时间,自己就经历了背叛、被拒、以及莫名其妙的被爱。失去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又失去一个自己误以为自己很爱的人,不过还好,自己最后也不是糊糊涂涂的就这么失去。
还有一个所谓的深爱自己的人——左云戈。所以,自己也不是那么差劲,不是么?
左云戈……
四月双手紧握自行车把手,不自觉抬头看了下天。
明净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