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渔的确每天都去洗衣裳,提着一根木槌,卷起衣袖,挽好头发,跟着一群末族的姨婆在河边浆洗衣服,这些姨婆都特别烦人,没事说的八卦无非是谁家男人又出去逛青楼了,谁家当家的打了自己媳妇儿,谁家天杀的又背着自己藏私房钱暗地里养情人,傅问渔每天去,每天听的都是这些故事,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些婆子们没事了还拉着她让她评理,一口一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指着地里种的,都些靠不住的。
傅问渔只听着笑,每天听得她心烦不已,但她依然去,依然笑着听那些婆子说着差不多的故事,连小开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杜微微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傅问渔手法熟练地涤洗衣衫,那些被她高高扬起的水花都飞着快活,她何以能如此自在?将城哥哥伤得快要死去,她为何能如此自在?
“傅小姐。”她唤了一声。
“怎么了?”傅问渔拧干衣服放进木盆里,笑眼看着杜微微,她总是这样,对谁都能笑得很自如,唯独对方景城,恨不得把天底下最残忍的表情都给他。
杜微微认真地看着傅问渔:“傅小姐,你还要骗自己多久呢?”
“你在说些什么?”傅问渔笑问。
杜微微便道:“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你了,可是我不这么觉得。傅小姐,你骗了自己很久很久了,久到你自己都以为是真的,可是,谎话说一千遍它也还是谎话,你骗自己再久,能骗得过一辈子吗?”
“为什么这么讲?”傅问渔擦干手上的水渍,目光定定地看着杜微微,眼底里藏着些冷色。
“你看你又来了。”杜微微笑了笑,“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每次跟人提起城王爷的时候,都是用这样坚定的目光说你不再爱他了吗?若真的放下了,你应该是云淡风轻的,可是你只有面对城哥哥的时候,才会用淡淡的目光,那是你故意想让城哥哥看见的样子,也是你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但是面对别人的时候不行,你做不到,你需要很用力很用力地使别人,使自己相信你放下城哥哥了。 ”
“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也很喜欢城哥哥,喜欢得不得了,可是我知道城哥哥心里只有你,他什么人也看不入眼。我便也骗自己,我放下了,我喜欢归喜欢,可是我不强求了,但是没办法,毕姑娘问起我是否已经不再一颗心悬在城哥哥身上的时候,我的内心依然期盼,可是我也必须用坚定的目光来告诉她,是的我放下了,我也这样骗她,骗自己。”
“我跟你不一样。”傅问渔不想再听,端起木盆就要走。
杜微微拉住一角傅问渔的衣角,十六七的少女笑颜明媚,眼中含泪:“你看,我说对了不是吗?傅小姐,你只是不肯原谅城哥哥,对不对?”
“不对。”傅问渔冷硬地答话。
“傅小姐,如果城哥哥真的为你而死,你会后悔吗?”
“不会!”傅问渔脱口而出,又加了一句:“他不会为我而死的,他要死也是为这天下而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骗得过天下人,你骗得过你自己吗?”杜微微站起来,她比傅问渔矮一些,不得不仰着头看着她:“傅小姐,你的心难道不会在半夜抽痛吗?你敢说你从未在梦里梦见过城哥哥吗?你敢承认你不是因为他曾经将肖姑娘看得太重,所以你不愿意再去做他心里的第二吗?傅小姐,你敢吗?”
“我有何不敢?”傅问渔狠狠地盯着杜微微,“我不是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了!”
“如果已经没有感情了,你为什么要控制?”
从来伶牙俐齿不曾在言语上输给过谁的傅问渔,一时语塞,眼神微乱。
“傅小姐,城哥哥,他病了很久很久了,他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病,整日咳嗽也不见好,近日来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榻上,头发也白了,饭也吃不了几口,傅小姐,你心底若还有他,去看看他吧,你啊,是治他心病唯一的良药呢。”
杜微微淌着泪,却坚强地笑着,她知道,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就连毕苟和花璇也是,他们都不会再劝傅小姐与城哥哥和好了,他们都相信了傅小姐的谎话,只有自己知道,如果真的,真的深爱过一个人,怎么能放得下,那是心头一块肉,剜去的时候也要留疤,也要****流血,哪里能好?
其实傅问渔也猜得到,方景城的身子定然是不好,否则七夕那****跟肖颜开过招的时候,肖颜开不可能逃得走,小开也说他病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他身子依然不见好转。
到底,病得有多重呢?
当她看到方景城形销骨立靠在软榻上浅睡的时候,她才肯相信,方景城真的病得很重很重,鬓发都有些星星点点的斑白,放在一边的药也不见喝。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的狠心吗?”她走过坐在榻边的椅子上,看着消瘦得眼眶深陷的方景城。
“怎么会?”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咧出些笑意,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再不能纳日月星辰作景,笑得世间无人能及他风采。
“那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自己吗?”傅问渔忍了忍胸口的微微滞涩之感,口气依然强硬。
“当然不是。”方景城笑着轻轻摇头。
“那为什么不喝药?”
“不这样,你怎么会来呢?”他说着咳嗽起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