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起来,江离离觉得那天决定不带何晓陌同行真的是冥冥中自有的预感。
车厢里只有江离离、徐琼、司机三人,一片压抑的沉默。没有了何晓陌作为衔接纽带,江离离和徐琼之间真的难以启齿。
幸好还有风景。车子在城市中艰难穿行了两个小时后,到底离开了光鲜逼仄的城市街道,开始看到一些郊野风光了。九月的田野,第一造水稻已经成熟,到处是映着艳阳的金色,间中有些已经收割完了的田地已经放了水,绿幽幽地,准备第二造的播种。远处的山峦估计被晒得发昏了,展露出黝黑的肌肤,一个挨着一个,懒洋洋地。
许久没有看见这样开阔的景色了,江离离想起以前经常顶着日头在泥地里摸爬滚打,那时颜真经常叫她做灰泥鳅,因为不是太黑也不是太白,所以才是灰泥鳅。想起还是好笑,颜真就是嘴巴特别利!
徐琼看见她脸上荡漾起的一片笑涡,忍不住也微笑起来,一面试探地问她:“看见什么了,这么好笑?”江离离在自然放松的心情下随口就把刚才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啊,老朋友最可怕,他们整天在你的糗事里充当点评人。
一旦话头打开了,两个人自然地开始闲聊起来,毕竟女人话多,每天5000句呢,不找个人说说真是要憋死的。
这么一路说着,路途也不显得漫长了,转眼就快到目的地了。徐琼指着前面老气横秋的一棵大榕树,兴奋地小声嚷嚷:“到了到了,前面那条沙子路的尽头就是了。”
经过大榕树约十分钟后,车子停住了。一离开车子,江离离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这里整齐的田垄里种着数不胜数的花卉,连红砖青瓦的房子周围环绕的篱笆都是由高大的红蔷薇和矮小的微型月季----橙绿色的“薄荷糖柯德娜”,搭配组合成的。
江离离兴奋地感叹:“真是花海呀!”一面奋力地推动轮子。徐琼高兴地赶紧去帮她推,“别着急,马上到了。”一边让司机帮忙去看看屋子里有人与否。
轮椅停在篱笆前面,江离离爱怜地轻轻用手指尖去触碰月季花的花瓣,“我好喜欢柯德娜的,好久不见了!”篱笆后面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接过话,“我也很喜欢它!”
没想到后面有人,倒把大家吓了一跳!接话的人慢慢地从湛蓝色已经开始斑驳脱落、与周围自然融合的木板门上探出个头,清秀而偏白皙的脸上生动地笑着跟他们和善地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杜君健,你们叫我阿健就可以了。”
徐琼从惊吓变为惊喜,“你也姓杜,那老先生和你----”“那是我爷爷,你们找他吧?”“对对对,对极了!”杜君健友善地打开木板门,“那不巧,我爷爷出诊了。可能得过两天才回来。”徐琼略嫌讨好地温柔地笑着与他攀谈,“那,你能----呃,外面有些流言,说杜老先生艺高性子冷,其实嘛,有能耐的人总是比较与众不同的,你能不能----”
杜君健温和地把他们往屋里让,“阿姨,你说差了!我爷爷从来不是拒绝治病来抬高身价的人,他只是很讲究医缘,毕竟,有许多事情不是能靠人的一己之力就能挽回的。”
屋子里有股平地瓦房特有的潮湿味道,不过,竟然没有出现难闻的霉味!江离离稀奇地翕张着鼻翼,深深地呼吸着空气。杜君健给大家端来茶水,笑着给她解释,“我们的屋子通风做得好,而且虽然看起来是贴着地面建造的,实际上,屋子下面有隔湿层,放有防潮炭和石灰,这样屋子都不见一点潮味了。”
江离离端起茶杯,没喝先赞叹,“这茶杯好想头,用竹根抠成的,天然又方便,只是你竟然能弄得它不发霉,我以前试过都不成功。”杜君健笑而不答,“这是我种的金银花泡的茶水,解暑清热,喝喝看。”
喝过茶,江离离看着他从堂屋旁边的一个房间里拿了个废铁桶出来,好奇起来,“你拿这个打算做什么?”“我准备做盆混栽,主角就是薄荷糖柯德娜,搭配它的是莎草,这个就是花盆了。”
江离离想了想,摇头,“不够好看,我觉得应该配银旋花,这样更清新饱满,莎草太散漫了。而且,你的这个桶应该刷点绿漆,得是橄榄绿才好,这样才叫相得益彰。”
杜君健清亮的眼睛更加明亮起来,“你急着要走吗?干嘛不和我一起动手干活呢?”
徐琼恰当地推波助澜,“我们时间充裕得很,离离,你也去吧!”
看着江离离顶着粗糙的草帽,在烈日下兴致勃勃地说着、笑着,席地坐在硬实的土地上,和杜君健一起或用小铲或直接用手抠挖,专心地伺弄着花朵,徐琼坐在阴凉的屋檐下,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