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黛玉,须臾之间便明白老爷是长泰帝,老太爷是太上皇,她抿嘴一笑,并没有开口回答,荣国府小小宅门内已有许多争端,何况朝野皇宫。
皇后只是随口抱怨,没指望黛玉有好主意。
晚间长泰帝如约而至,在皇后跟前方现怒色,告诉她,太上皇得知后大喜过望,命他等金子运回,先支一笔出来给他用,随后又恨恨地道:“边疆将士所需,灾区百姓所需,太上皇一概不闻不问,倒是不忘他手里头那些大营里将士的饷银,不许短一文半个。”
皇后道:“陛下息怒,咱们早知是这样了,又何必气坏了身子。”
随即转移话题,道:“既已确定金山确出金子了,陛下可曾想过如何赏赐卫若兰?倒是个极难得的孩子,不能亏待了。”
长泰帝道:“若兰今年十五岁,赏赐过于频繁容易引人瞩目,于他不是好事,你也知道卫伯府那些子人和事情,没一个好相与。赶明儿再说,他的好处朕都记在心里了。朕今儿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他说暂时没有,是个懂事的。”
皇后赞同道:“有道理,等他年纪再大些,或者分了家,另行赏赐不迟。”
提起卫若兰之功,不免思及黛玉之献,长泰帝问道:“静孝那丫头住在你这里,你不送她回去,可是怒气没消?”
皇后笑道:“早消了。我何曾恼了?那些子人不值得我恼。我不过是在铁网山和林丫头一见如故,回京后一直想念着,方接她过来住两日,至于其他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又不曾斥责他们,也不曾流露出什么意思来。”
长泰帝莞尔,道:“便是你什么都不说,才叫人心里忐忑不安,恐你降罪。”
皇后嗤笑一声,脸上带着点点冷意。
“你打算几时送静孝回去?”长泰帝满脸好奇,料知皇后必有主意。
皇后慢条斯理地道:“岂能就这样送回去,等他们来请回去。我送回去,他们只当我气消了,仍旧是记吃不记打,亲自来请回去,他们才能彻底明白林丫头的身份。”
长泰帝笑道:“倘若不来请呢?”
“不来请?”皇后低头抚了下凤仙花染的指甲,然后抬起头,道:“但凡有心,想得我原谅,就得有人进宫来请,不来,如何示其歉意?我料想,林丫头生日那天是个好时机,后宫椒房眷属可进宫,又能全了自己的脸面,又能表示自己的心意。”
长泰帝素知皇后料事如神,道:“既如此,就等着看了。”
皇后一笑。
展眼到了二月十二,黛玉一早起床,就有刘嬷嬷等人过来给她磕头,忙命快起。
黛玉年纪小,又在孝期,虽然皇后记着她的生日,但却不能给她摆酒唱戏地过,只在昨日命人送了许多衣裳玩器给她,今日又备了一百寿面和一百寿桃儿遣人送到后殿,又吩咐御膳房预备新巧菜蔬做了送上来。
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笑道:“寿星来了,快免礼坐下。原想借着你生日好生地乐上一乐,偏生不能,免得你心里过不去,旁人也来讥笑咱们娘儿俩。”
黛玉谢道:“如今已是极好,若热闹地过,如何对得起父母。”
随即脸犯愁意,道:“父孝在身,犹未曾完,我又是做新衣裳,又是打新首饰,虽然平素谨慎不食荤腥,但也曾随众看戏,犯了诸多禁忌,午夜梦回之际,总觉得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父母。”
皇后听了,便知她想左了,忙道:“傻丫头,我就知道你太多心了。父母之丧百日后,大户人家里孝期内不吃荤的有几个?不穿绫罗绸缎的有几个?闭门不应酬的有几个?又有几个能做到枕砖席地守墓?他们都做不到,又怎能苛责你一个孩子?便是吃药,那药里还有荤呢!不说大户人家,且说寒门小户,寻常百姓日日早出晚归地忙着劳作,难道当真就闭门守孝不出了?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已经做得极好了,不用为此挂怀。”
黛玉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前想着祭祀乃为尽心,何时何地都使得,只是如今不同往日,怕被人挑了不是,反而累及身边人。”
皇后笑道:“别担心,担心这些做什么?若为这个而活,终究没意思。”
黛玉叹息一声,将心事和盘托出,道:“我倒不是为了外人的说法和看法,也不曾想过效仿孝子贤孙,只是心里觉得对不住父母。”
皇后抚慰道:“莫如此,别人都做不到,又怎能来要求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平常人家只需服内不生子、服内不娶亲、服内不宴乐、服内不穿红衣喜服即可。”
黛玉伤感道:“我却没能做到服内不宴乐。”
贾元春省亲,她得其召见,夜间游园看戏,百般热闹,宝钗生日那天,亦随贾母出席看戏,平常吃饭用药膳,也没有做到茹素。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如今细想,终究有许多不是之处,今逢生日,思及父母,越发觉得愧疚万分。
皇后心想到底是孩子,忙以文武百官家孝期内的消息开解她。
除了几个顶顶有名的孝子贤孙外,闻得满朝文武便是丁忧,也没能做到这些,私底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荤油,黛玉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