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园子里,身形矍铄的青衣少年正挥毫泼墨在宣纸上作画,那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牡丹图。-..-他画得极为投入,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起了,手中的画笔在橘‘色’暖光中嬉戏,他抿着嘴,眉眼里尽是认真,仿佛这一刻,他的一切就在这画卷上。
他由浅入深,细腻勾画笔力之浑厚让一边的白衣少年不由眼底闪过一丝赞‘色’。
仿佛察觉到他眼底的‘波’动,许文筠一边画一边忽然道:“古人有云,声音一道,未尝不与画通。殿下可知其意?”
“学生愚钝,不解其意,还请先生指教。”段少白沉‘吟’着道,这话表面意思是指绘画近似于说话,绘画规范近似于语法规范,不同的绘画技法近似于不同的语言种类。这他是懂,只是不明白许文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话。
许文筠便笑着淡淡道:“上古之人在石头上作画,是用凿刻工具来表达,生硬简朴,近似北边方言。中古之人在布帛上作画,是用丝绸和颜料来表达,工美柔腻,近似南边方言。近古之人在宣纸上作画,是用‘毛’笔和颜料来表达,四海通用,近似官话。我还听说,前朝有高手作画是用手指,近似哑语;还有奇人作画是用嘴,近似‘唇’语;更有三国徐邈作画是用肚子,则近似腹语。”
太子沉默不语,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之‘色’,先生的话他还是听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淡雅的声音悠悠响起,“筠的意思是,作画方法有千百种,每一种都有其独特的存在。这如同通往成功的道路也有千百种,殿下不必拘泥于所谓的正道,有时候用手指作画,或许比笔更加合适,例如画梅的时候,手指总是更加生动一些。又或许,在传达机密时,晦涩难懂的哑语比四海通用的官话更加合适。”
太子扭头一看,竟是韩凌霜。他有些惊喜地迎了上去,“初白君。”韩凌霜回京后,就一直回避储君之争,从不愿意主动接近他,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了东宫,是改变主意了吧?
若是有韩凌霜再一旁指点,那就真是如虎添翼了。
许文筠瞧见韩凌霜却并不惊讶,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想通了?”
“想通了。”韩凌霜笑着回答道。
“但是我想不通!”太子突然就皱眉道:“你是说,让我要像韦长国那样,做一些让人不齿的事?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这不就是先生教导我的么?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殿下需得明白,行不义之事不一定就是不义,有时候是为了行更大的义。”许文筠笑着拍了拍了段少白的肩膀。
段少白有些发怔的看着许文筠,有这样一种声音,虽然没有千般动人,却能将知识如‘春’日细雨般滋润着他。
“有时候,我们行事倒是比不上月丫头来得干脆。”许文筠笑着又回到了案桌前,重新拿起了毫笔。
韩凌霜听到冷月得名字,挑眉一笑,“你是怎么知道她对韦长国使绊子了?”
许文筠道:“你不知道么,她事后还让闵玟派人来通知殿下去落进下石……”
韩凌霜无语。这倒是典型的秦冷月作风。
“因为月丫头突然掺进来的这一脚,怀王已经被陛下喝令不准再在府邸广宴书生,举办诗会。这对怀王意图结识文人,企图得到民间支持的计划是个很大的打击。”许文筠垂眸执笔做着最后的修饰,隐约能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笑意,“殿下可以反利用这点……三人成虎,只要有一个人说了怀王得到殿下宠信后,就看不起普通士子,不愿再举办诗会与通文人士子相聚。那么接下去,这样的话就会传遍京中……”
段少白一愣,随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先生既然这么说,明日我就让人去办。”
二人说话间,韩凌霜已经凑到了许文筠的案桌前,仔细端详了许久的画卷,漫不经心道:“或许这件事‘交’给冷月去做会更好,毕竟,这种八卦的事在‘女’人之间传播得更快,再由她们去转述给自己的丈夫岂不更好?”
太子听着只觉得烦闷,他刚想问,为什么要将‘女’眷牵扯进去。韩凌霜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这画的是正午的牡丹吧?”
“哦?”许文筠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是说说,如何看得出这是正午的牡丹,而非黄昏或是早晨的。”
虽然他最近对这个妹妹很失望,但是身为皇后的分量绝对不是
韩凌霜自信的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画上的一朵牡丹,“你瞧这牡丹‘花’张口开放,但颜‘色’干燥,并不鲜‘艳’,这是说明牡丹水分不足。”他说着又将手移到了牡丹‘花’下,一直卧着的黑猫,“而这猫的黑眼睛眯成一条线,说明此际光线很强。带‘露’水的‘花’应该是‘花’房收缩而颜‘色’鲜‘艳’润泽,猫眼早晚瞳孔都很圆,随着太阳渐渐升高,瞳孔变得狭长,到中午就如一条线了。所以,我才说,这是一幅正午的牡丹。”
许文筠闻言爽朗而笑,“初白果然是我的知音啊。”
二人慢悠悠地说着话儿,倒是冷落了一旁的太子。
好在段少白也不介意,歪坐在石凳上,愣愣的在想些什么。
许文筠怡然自得地在画卷上描绘着牡丹‘花’从中的绿叶,余光瞥见段少白正在发愣,淡淡地道:“殿下你又在想些什么?”
段少白惊得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