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政等人正在奉命拓印碑文,有内侍过来通知他们要回去,众人都急忙拿了拓片,匆匆地赶到赵恒身边。
幸亏赵恒安排了多名太医相随,经过一番抢救,郭瑶君终于悠悠地醒转过来。
赵恒见状,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心情继续游览了,遂吩咐一声:“回去罢。”
“官家……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扫了官家的……雅兴了……”,郭瑶君气息微弱,眼睛半睁半闭,声音似有若无,说的极吃力。
赵恒柔声道:“胡说什么呢?咱们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玩儿。”
着泪珠,泪水盈盈却终未落下,只是喃喃道:“官家……臣妾想回宫……臣妾想回……坤宁殿……”
“好,咱们这就回宫!”赵恒握住她的手,声音愈加轻柔:“上朕的龙辇可好?”
“嗯。”郭瑶君兴奋地点了一下头,她的凤辇,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至高无上的荣耀,此刻与山石无异,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一个温暖的怀抱比什么都好。
赵恒看着她那样兴奋,心内不忍,这是他的妻子啊,年龄比他还小的皇后,此刻也在生死一线之间了么?他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郭瑶君只觉得无比幸福,他有多久没有抱过自己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久远的就像上一辈子的事。如果这样病着能得到他的怜惜,那这病也未尝不好。
赵恒结束西巡,下令回宫,路上既不敢太急了,怕颠簸着她,身子受不起;又不敢太慢了,怕她撑不住,回不到皇宫,回不到她想要回的坤宁殿。
好不容易回到宫中,赵恒便马上下令,汇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给郭瑶君会诊。
无奈她久病耗元伤神,再加上这一来一回的舟车劳顿,身体着实已经吃不消了,此时五脏六腑皆亏,终日浑浑噩噩,终究是回天乏术,药石无灵了。
一众太医跪在赵恒面前,个个都面色凝重,眼神或害怕,或惊惧,惟有磕头谢罪而已。
前不久雍王病逝,赵自化身为太医之长,赫然被罢,降为副使。
如今这是一国之母,倘若病逝,众人会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天威难测,谁都猜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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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昔日门庭若市的坤宁殿,如今却已经门可罗雀,冷冷清清,郭瑶君面朝里静静地躺在凤榻上,体味着最后的世态炎凉。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她轻轻地吟咏着,泪水悄无声息地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下来。
有轻微的脚步声地响起,郭瑶君皱了一下眉头,轻声叹息道:“鸳鸯,我说过,谁也不见,你忘了么?”
她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三天不见任何人了,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死亡,这种感觉其实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鸳鸯嗫嚅道:“奴婢们阻挡不住,美人硬要进来……”
刘娥说道:“是臣妾自己想要进来的,与她们没有关系!”
“美人?”郭瑶君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刘娥带着李玉和寇珠已经缓缓地来到了**榻旁。
她虚弱地一笑,淡淡道:“美人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刘娥道:“圣人说的哪里话?臣妾担心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看您的笑话?”
郭瑶君笑了一下,还想逞强,作势就要坐起来。
刘娥慌忙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身子,关切地说道:“圣人快别动,好好躺着吧!”
“圣人,喝口水吧。”鸳鸯倒了一碗水,端着走过来。
刘娥一伸手接过碗来,扶着郭瑶君,亲自喂给她喝。
“我不喝。”郭瑶君一扭头。
刘娥温言劝道:“喝吧,看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郭瑶君只勉强喝了几口,便把头扭到一边,不想喝了。
刘娥将碗递给鸳鸯,鸳鸯把碗递给旁边的侍女,自己却不敢走开,对刘娥仍然存有戒心。
刘娥用丝帕给郭瑶君擦拭了一下嘴角,扶着她重新躺好,柔声问道:“圣人还是不打算见官家么?”
郭瑶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愕然望着她。
“圣人是想学李夫人么?昔日李夫人重病之时不肯见汉武帝,怕自己容颜憔悴,色衰爱弛,怕汉武帝不能善待自己的家人……可是圣人,臣妾斗胆问一句,您和官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官家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了解么?他并不像汉武帝那样始乱终弃,忘情负义,圣人无需有这个顾虑,官家真的很想见您一面……不见他,难道您就没有遗憾了么?”
“他真的很想见我么?”郭瑶君的目光中隐有喜悦。
“是。”刘娥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到底做了一世夫妻,这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缘分这东西有今生没来世的,谁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鸳鸯,快,快给我梳妆!我要见官家……我想要见他!”郭瑶君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笑意,眼睛里放射出明亮的光辉,仿佛依然是当初夷山上那个娇俏明媚活泼可爱的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