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小姐,非常有趣。”代理检察官答道,“那不是舞台演出的悲剧,而是真正的惨剧;那不是佯装出来的痛苦,而是真正的悲恸。落下幕布之后,剧中那个人不是回去同家人共进晚餐,然后休息,准备明天再来重演一遍那悲哀的样子,他离开了您的视线以后,就被押回到了牢房里,被交给了刽子手。您自己来决定吧,看看您的神经能否受得了这样的场面。对这种事,请您放心,一旦有什么好机会,我一定不会忘了通知您,至于到场不到场,自然由您自己来决定。”
蕾妮脸色苍白地说:“您难道没看见您把我们都吓成什么样了吗?您还笑呢。”
“那你们想看到些什么?这是一种生死决斗。算起来,我已经判处过五六个政治犯和其他罪犯的死刑了,而谁能断定此刻又有多少正磨刀霍霍?伺机来对付我呢?”
“我的上帝啊!维尔福先生,”蕾妮说,她已愈来愈害怕了,“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说的是真话,”年轻的法官面带微笑地回答说,“小姐和我都盼望有精彩的审判,年轻的姑娘是要满足她的好奇心,而我是要满足我的进取心。不过,判了这类案子,局势只能恶化。拿破仑的那些兵痞,早已习惯盲目地冲向敌人,难道您认为他们要开一枪或举刀刺杀,还会三思而行吗?他们可以打死从没见过的俄国人、奥地利人或匈牙利人。再说,这样做也是顺理成章的。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尽职了。我本人也是如此,每当我看见罪犯的目光里闪烁出仇恨的怒火时,我就感到勇气倍增,精神抖擞;这不再是一场诉讼,而是一场战斗了。我进攻,他还手,我强攻硬打,同所有的战斗一样,结果总要分个胜负。诉讼就是这样!面临危险,讲话才能雄辩。被告在我反驳之后,如果冲我微笑,就表明我讲得不好,表明我的指控苍白无力,论证不足。您想想吧,当一位检察官看见他的犯人在他论据充足的证词重压之下,在他那电闪雷鸣般的雄辩下,脸色变得苍白,低下脑袋时,他会感觉到多么自豪!这颗头颅垂了下来,不久便会落地了。”
对我来说,当我看到被告眼中冒着怒火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勇气倍增,精神亢奋。这已不再是一场诉讼,而是一场战斗。我攻击他,他反击我,我加倍地进攻,于是战斗就结束了,像所有的战斗一样,其结果不是胜就是败。整个诉讼过程就是这么一回事,其间在于言辞争辩是否有利,如果被告嘲笑我说的话,我便想到,我一定是哪儿说得不好,我说的话一定苍白无力而不得当。那么,您想,当一个检察官证实被告是有罪的,并看到被告在他的雄辩之下脸色苍白、低头认罪的时候,他会感到多么得意啊!那个低下的头不久就要被砍掉了。
蕾妮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才叫能言善辩。”有一个来宾喊道。
“这才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第二个说。
“就说您上次办的案子,我亲爱的维尔福,那才叫精彩呢,”第三个说,“要知道,弑父的那个人,还未等刽子手碰一碰,就让您这张利口给杀死了。”
“噢!这种大逆不道的人,我看倒罪不容诛,”蕾妮插进来说道,“他们受什么刑罚都不为过;然后,那些不幸的政治犯,他们唯一的罪名不就是参与政治阴谋——”
“什么,那可是最大逆不道的罪名。难道您不明白吗,蕾妮,国王就是万民之父,阴谋推翻或刺杀国王,就是谋杀三千二百万人民之父的生命和安全的人,不就是一个更坏的弑父逆子吗?”
“那种事我一点都不懂,可是,不管怎样维尔福先生,”蕾妮回答,“您已经答应过我——不是吗?——对那些我为他们求情的人,一定要从宽处理的。”
“您放心,”维尔福带着他甜蜜的微笑回答,“我们一定来商量着办好了。”
“宝贝,”侯爵夫人说,“您就去照顾一下鸽子,养养您的小狗,做做您的刺绣吧,别来干预那些您根本不懂的事。这种年头,真是武器入库,长袍吃香,关于这一点,有一句拉丁话说得非常深刻。”
“‘cedant aae崩丁文,不要武器,要长袍。’”维尔福微微欠身道。
“我不敢说拉丁语。”侯爵夫人说。
“嗯,”蕾妮说,“我倒希望您当个医生,主杀天使,虽然有天使之称,但在我看来似乎总是可怕的。”
“亲爱的,好心的蕾妮!”维尔福低声说道,温柔地看了一眼那可爱的姑娘。
“我的千金小姐,”侯爵大声说,“维尔福先生在本省,将成为道德上和政治上的医生,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角色。”
“令人忘却他父亲曾扮演的角色,这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本性难移的侯爵夫人又接上一句。
“夫人,”维尔福苦笑着说道,“我很幸运地看到家父已经摒弃以前的过错,至少我希望如此,他成了宗教和秩序的忠诚的朋友——一个或许比我还要好的保王党,因为他是带着忏悔之情,而我只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罢了。”
说完这句字斟句酌的话以后,维尔福环顾了一下四周,以观察他说话的效果,好像他此刻是在法庭上对旁听席讲话似的。
“好啊,我亲爱的维尔福,”德·萨尔维厄伯爵大声说道,“前天我在伊勒里宫讲,我也正是这样回答御前大臣的。他向我了解一个吉伦特党徒的儿子,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