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握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前些日子你去御书房找朕,朕就知道你是为了良淑仪的事情去的,可那个时候朕心情不好,且对于如何处置纪大人,也还没有定论,你那个时候去求情,要朕如何应你?
朕若不答应,又不想驳了你的面子,可朕若答应了你,难道要朕前头才将人下了牢狱,接着便因为你的区区数言便宽恕了他吗?如此,你让大臣们如何看朕,更重要的是,朕若真答应了你,岂不是就坐实了你后宫干政的罪名?”
清辰有些难为情的说:“臣妾并非想要置喙朝堂上的事情,只是良淑仪来求臣妾,于情于理,臣妾都有些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臣妾知道纪大人忠心耿耿,他并非是因为一己私利而阻挠皇上推行新政,而是为了皇上的天下安危着想,如此诤臣,杀了岂不可惜?
书上有云:‘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故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天子身边有诤臣,是为明君。”
皇帝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将手边的茶递给她嬉笑般的说:“爱卿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朕懂你的意思,明君现在还想继续听听你接下来想说的话。”
清辰慌忙接了,见皇帝饶有兴致的望着她,便继续说:“臣妾的愚见,皇上若是觉得可行,就采纳,若是觉得不可行,就当臣妾是妇道人家的浅薄见识,也不要怪罪臣妾。
臣妾是在想大乾的法制,不管皇上是否要收回那些封赏出去的土地,但祖制规定即便是罪臣,人家的祖坟林地也是不能动的,如此就算一个家族没落了,子孙后代仍可回乡务农,不至于落魄街头。这样一来,土地便成了他们最后的保靠。
若臣妾是臣子,可能也会有这一层顾虑,将来不做官了,后世子孙也不至于饿肚子。皇上有皇上的长远打算,可大臣们也有自己的打算,若皇上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新政推行起来会不会就能顺利一些?
公卿候族,皇上若是准他们爵位世袭罔替,那便可保后世永享富贵,这才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要知道,簪缨之族,三代而衰,五代而亡,世家大族腐败奢侈,最容易出不屑子孙,想要承袭父辈的荣耀爵位,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因此多少世家都以承袭爵位为荣。
皇上若是能先从这些人入手,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如此他们若是愿意拿土地与皇上做这个交易,那底下的官员,也就容易说话的多了。
皇上若要人家割肉,总要给予补偿,而且这个补偿还得远远大于他们损失的利益,如此方显朝廷气度宽广。
至于底下的官员,没有爵位可以承袭的,皇上便可将此纳为政绩,或着加官进爵,反正那些人也都是大乾的功臣,或者如果那些人的子孙里头,有可堪重用的,皇上也可破格恩赏提拔,让他们为朝廷效力,至少让他们觉得拿那些土地来换取前途是值得的。
臣妾觉得,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响应皇上的新政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凭着政绩得到提拔,有人肯,有人不肯,到最后就会变成所有人都肯。因为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若是和自己的上级平级,那么用谁不用谁,不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吗,他们总不至于为了手里的土地而丢了官位。若官爵都丢了,又如何能保得住手里的东西呢?”
萧珺听的很认真,从皇帝的神色上可以看出,他越听越高兴,及至后来,甚至有几分兴奋的模样,最后一拍桌角道:“说的好,反正朕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多提拔些有才干的年轻人,让朝堂多些新气象,也是朕的心愿。
如此甚好,世家大族里,总有那么一些不得意的子弟找不到门路出来有一番作为,朕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必然是会响应的,拿自己手底下的土地来换取前途,一展平生抱负,必定是有人肯的。”
皇帝忽然扳过她的脑袋,探究般的打量着,似乎很想细细研究一番般的笑问:“朕的大臣们在朝堂上争吵不休了多日,也没想出什么两全之策,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若你是个男儿身,必会是朕的知己大臣,朕不重用你,还能重用谁呢?
朕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就是老天派来襄助朕的,屡次为朕排忧解难于闺阁之中,得妻如此,朕如获至宝。朕的辰儿秀外慧中,果然不辜负朕的多年教导。”
事情总得要有个解决的方案,皇上这边既然已经铁了心要推行新政,那就必须得顺着他,天子无错,或者说就算有错也不能朝令夕改,于帝王而言,有时候对错并没有那么重要,皇帝的权威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清辰就势必得要维护他的决策,为了顾全两头,她也是寝食难安的寻思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法子,好歹皇上觉得可行,她也就能松口气了。
因此笑道:“皇上谬赞了,臣妾担当不起,若说臣妾的这点小聪明,也不过是昔日皇上苦心教导的结果罢了。事关朝政,臣妾本不该胡乱出主意,也是皇上问了,臣妾才不得不说,浅薄见识,还请皇上不要为外人道。
也许大臣们不是想不出办法,而是出于为自己的贴身利益着想,即便有法子,也不愿说出来罢了。毕竟新政搞不好会动荡人心,谁也不愿轻易去尝试没有胜算的事情。皇上也不能要求他们一下子将手里的土地全都交出来,既然祖制有恩典,那祖坟林地是不能动的,也算是皇上的体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