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纨虽在扎马步,但冷眼旁观,陆氏的表情一丝不漏全在眼中,黑幽幽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嘲。也就如此罢了,陆氏精于算计,做事总是先想到好处,但说到底,比她那连算计都不愿意算计到她半分的生母亲娘还是强一些的。因为,曾氏的眼中,是全然没有她这个人,这种无视,比算计更加伤人。
“既然不入道门,也就不必三拜九叩,敬一杯茶即可,你是她亲长,就与庵主一道做个见证。”琼花道人继续道。
陆氏回过神来,忙道:“这怎么使得,小五娘亲生爹娘在堂,我只是她的伯母……”
“那孩子天生父母亲缘淡薄,有爹娘与无爹娘一般,那等无关之人,老身懒得见,反倒你与她的亲缘还多些,你若不愿,那便算了。”
话到这份上,陆氏岂能不愿,等到齐纨扎完了马步,颤着双腿上前跪拜敬茶,她才抚着女童的头顶,道:“好孩子,能得长者青睐,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好好珍惜,勿要辜负了。”
其实陆氏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让自己的女儿齐绢也往山上走走,撞一撞缘份,只是想到女儿出阁在即,即使有缘份,也终不如与程家的姻缘强,再者,万一琼花道人说女儿与道门或是佛门有缘,那自己岂不要哭死,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一个齐纨,若用得好,足矣。
“谨尊伯母教诲。”齐纨低头应诺,一如她平日在镇西伯府里,大面上从来不失礼数。
“此事,不必宣扬。”琼花道人饮过拜师茶,淡淡的又嘱咐一句。
陆氏连忙应诺,还想再多说些话,琼花道人却已吩咐净空尼送客,将陆氏和慧空师太一并赶了出去。
“师傅好静,不喜人多,施主不要介意。”
送客时,净空尼微笑着解释,话里深意,还是提醒陆氏不要宣扬,若让人知道这积香山上住了一道一尼,来自洪武观和伽蓝寺,只怕以后日日都不得安宁了。 “哪里哪里,是我不该贸然打扰。”陆氏忙道。
净空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止步,合什道:“恕贫尼不远送了。”顿一顿,又道,“施主印堂乌云环绕,近日必有飞来之祸,平日出入,最好戴一顶假髻,或可免血光之灾。”
“什么?”
陆氏一呆,不待她细问,净空尼已是回身走远。无奈,她只得向慧空师太道:“这位净空大师会看相?”
慧空师太哪里知道,却不直说,只道:“大师之言,自有道理,贵人且小心些就是。”
陆氏半信半疑的回了府中,旁边亲信的管事娘子见她心神不宁,便道:“夫人,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无大错。”
这话也对,陆氏便命女婢将大妆时才用的假髻取了出来,戴上了,这才觉得心神安定了几分,转而又去了外花厅,把这半日府中积下的事务都处置了,用过了午食,又小憩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倚着软榻,宁神细思今日上山之事。
越想,真是觉得那位琼花道人不凡,想当年,她在皇后跟前,虽是战战兢兢,却也不曾被压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然后便又想到,小五娘这番只怕真是撞着贵人了,这事得跟大郎说一声,日后还需好好笼络小五娘,于是立时便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唤过女婢,让她去请齐大郎过来。
虽是此事不能张扬,但自家男人,又不是外人,倒是三叔家那俩口子,是不能说与他们知道,那位琼花道人明说了,懒得见他们,若教他们知道了,只怕立时就要上山去,惹得琼花道人不高兴,这笔帐还不得记到自己头上。
跑腿的女婢在外书房转了一圈,齐武修不在,外书房的小厮说晌午前就出门了,说是赴宴,只不知是赴哪家的筵席。女婢回来禀告,陆氏也只能嘀咕一声“没个交待,大郎行事越发没章法”,却也不想,她一大早就出了,回来时齐武修已经出门去了,哪里向她交待去。
因此教人在门上守着,只等齐武修一回来,就请到正院中来。偏也是巧了,那守在门上的人,等了一下午,临到天将暗的时候,憋得尿急,跑了一趟茅厕,跑得急,就忘了交待门房,结果就这么会儿工夫,齐武修回来了,才进门,就让妾室秋氏给截走。
秋氏是齐武修年前才纳的一房小妾,商户出身,今年才刚满十八岁,算来也是小家碧玉,却天生媚骨灵舌,最擅吹箫,进府不足半年,就把齐武修的魂都勾住了,一月里,倒有半月是歇在她房中。秋氏得宠,这府中自然就有巴结的人,陆氏派人在门上守着齐武修的事情,就被有心人传到了秋氏的耳中。
若是别的妾室,哪个敢跟陆氏抢,这些年,被陆氏明着暗着打发的妾室和不安分的女婢不知有多少,也就秋氏胆子肥,一来仗着得宠,二来她年轻,自然轻狂些,不知天高地厚,三来她进府时日不长,不知陆氏的厉害,只见陆氏平日一副宽厚样儿,就当是真善人,好欺。
齐武修今日在外头,跟几个狐朋狗友很是混闹了一通,喝了不少酒,虽没全醉,却也熏熏然,本也打算到秋氏的温柔乡再享受一番吹箫的乐趣,自然是一请就到,不请也来,一进秋氏的门,就先在她滑嫩的脸蛋上拧了一把。
女婢们懂事,立时就全退出去。
秋氏这才嘤咛一声,白他一眼,身体却靠了过来,一边替他解下外袍,一边娇嗔道:“大郎不正经。”
齐武修哈哈大笑,就着旁边盆里的热水扑了把脸,秋氏连忙又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