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坐在凤藻宫的正殿上,扫一眼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进宫至今已有六七年了,总算是看到了熬出头的希望。可往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她心里实在是没底。至少,她至今都还顶着个女官的称号,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
今上是个冷心冷情的,便是在耳鬓交缠的时候,她都感觉不到一丝儿热乎气儿。他对自己的这份宠爱,又能延续到几时呢?
“娘娘,方才见万岁已往周贵人那边去了,您还是早点歇了吧。”抱琴从外面进来福了福身回道。今儿万岁本是翻了她家姑娘的牌子,谁知半道上竟被人截了去,明日还不知会有多少闲话呢。
这阵子她家姑娘得宠,却又没个正经名分,便已经多遭为难了。这若是失了宠……抱琴根本就不敢想。
“哦,那便罢了。抱琴,日后这‘娘娘’二字不要再提,我如今不过是个女史,当不得那两个字。”贾元春有些心灰意懒,扶着抱琴的手往寝室走。
宫里宫外都传说她得宠,只因她无名无分就住了一宫正殿,又能替充军的父亲求情赦免。说得难听些,这都是恃宠而骄了。
可其中的内情又有谁知道?凤藻宫正殿是她坚辞了的,万岁还是将她塞进来了;父亲的事情她更是不敢开口,可万岁还是借她的名义将人放回来了。这让她,如何自处啊?!
贾元春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天真甚至傻一些,就像刚入宫时那样。把这些全当成万岁对她的好,还能兀自沉浸在虚妄的幸福感中。
可惜啊,她进宫已经太久,也经历过起起伏伏,她真的天真不起来,傻不起来啊!
罢了,罢了,明日还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她呢,还是早早歇下了,养足精神好应付明天的战斗吧。
贾元春凤藻宫的灯熄了,她兄弟宝玉房中的灯却没有。
秦氏有个兄弟,名唤做秦钟,与宝玉年纪仿佛,又生得眉清目秀、玉面朱唇、举止fēng_liú、一表人才。贾宝玉一见之下登时引为知己,恨不能与之日日同起同卧,连到家学读书都认了。
却说尤氏不是已经不欢迎宝玉了么,他怎么还去的宁国府,还见了秦氏弟弟呢?皆因,那府上当家的毕竟非是尤氏,而是贾珍。
他对秦氏这体态fēng_liú袅娜,容颜如花似玉,性情温柔贤淑的儿媳妇可是稀罕坏了。别说尤氏,便是贾蓉这儿子在他眼里,也不如秦氏着紧。
那日的事情之后,尤氏虽禁了秦氏的足,但贾珍一回来便解了,反把尤氏同贾蓉责怪一顿,斥他们大惊小怪,无事生非。
尤氏倒是不生气,她早就知道贾珍是个什么东西,有气也早生完了,她就是来出气的。如今的贾珍在她眼里,便如同个跳梁小丑一样,权当是个把戏看了。
倒是贾蓉气得不行,儿子受了委屈,亲爹不想着给儿子出气,反倒把儿子臭骂一通,这是什么道理?可若让他同贾珍争辩,他又不敢。要知道,他这爹打起儿子来,可从来不知什么叫手下留情的。
也是因此,贾蓉越发起了离家从军的心思。他也不求能同赦叔祖一样以功封爵,就是觉得自己性子太弱,去军中磨练几年总会好些。
而让贾蓉真正下决心离家从军的,还是端午前后发生的事?呵呵……他竟然把父亲跟妻子捉奸在床了。
很久之后,贾蓉都记不起秦氏长什么模样了,却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是的,那时他当然是愤怒的。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头上有顶绿帽子。更何况,这顶绿帽子还是亲爹亲自上阵送过来的。这场来自人生最亲的两个人的联手背叛,让他险些当场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哭了没有,但他记得自己很快就冷静下来,并且没来由地升起一种解脱的释重感。
好了,他本来下不去的决心,这两个“亲人”帮他下了,他似乎还要感谢他们呢!
事隔不过几日,贾蓉并贾蔷两个便偷偷离家从军去了,尤氏也松了口气。那两个日后留着养老的小子走了,她也好放开手来整治这一对贱人。
自从与公爹通女干的事发了之后,秦氏心里便有些发虚,生怕贾蓉嚷出来,让她颜面扫地,又担心贾珍为了名声,将她灭口。好在贾珍积威甚重又对她有心,贾蓉没几天便被他弄到军中吃苦去了。
这边放下心来,秦氏才发现自己小日子没来,身子又不大自在,还当是有喜了,白高兴了几日。
可渐渐地症候越发沉重,进了九月之后竟连床都下不来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年都过不去。
不过她这边病着,她兄弟却一点忧心也许,每日跟贾宝玉上家学点卯,顺便还要寻个可人的同窗叙一叙情怀,小日子过得美得很。
这日,他们白天在家学里闹了一场,晚上索性也没送秦钟回去,便一起在宝玉房里安置了。
虽然夜色已深,两个少年却是谈性正浓。说的,却是家学里那几个诨名儿“香怜、玉爱”等的同窗。
“男人有什么好的,要我说还得是女儿才好。我家的女孩儿们才当得起怜爱,那名字总在男人身上,可见是白瞎了。我跟你说啊……”宝玉听秦钟说同窗如何,便有些不以为然,反将那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所授云雨之事教给他听。说到暧昧紧要处,两个少年便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呼吸也沉重起来。
“听你说得这样花哨,可有真刀真枪地试过?”秦钟许是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