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将许将军三字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让那许冠心中为之一怔,他愕然得竟是不知所措,抬眼去看,只见沈焕居高临下,正也眯起眼望定自己,许冠神色游移,挣扎之中他渐渐理清了他的处境,他知道,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死,以许冠之名死得身败名裂,要么活,以许将军之名为一番宏图伟业而活,而答案,已经了然。
至此,他神色顿时肃穆,张开苍白颤抖的唇,吐息粗重,许久,他终是抬眼望定沈焕,一字一顿道:“卑职……领命。”
这一句之重,因他将前途为注,这一句之轻,因他不得已在窘迫之中屈服。而言语方毕,只觉肩头分量一轻,沈焕已经宝剑入鞘。灯火掩映中,他神色变得冷冽,沉吟许久,厉色望定许冠,开口缓缓道:“许冠,既然你已做定打算,那你便该知道,从今往后,谁是主,谁是仆,何为进,何为退,而你心中所想的那件事,即便只是一场不切的梦,自今日起,也是再不可做!这是我沈家的天下,若要争,那也是我沈家儿女的事情,而你姓许,你不配!"
闻言,许冠微微怔忪,眼底似是露出些失落,而许久之后,他埋了眼,今日一战,他已领悟,他如何是这沈焕的对手,若不是他暗中相助,他就连这区区磐城也未必能占下,而这天下,果真不是他许冠可以坐拥的。
想至此处,他再无言语,俯身叩首,咚咚作响。只听沈焕与左右道:“替许将军松绑,请他入帐休养。”
言语方必,左右侍卫上前来,亮出宝剑,斩断麻绳,那许冠终是重获了自由,他抬眼又是望定那沈焕,眼底似是有千万种意味,终了却终是沉声,由三两兵卒引出帐外去了。
沈焕案边坐定,轻酌杯中烈酒,齐襄缓步上前,垂手而立,沈焕抬眼看他,竟是笃定笑道:“齐先生有话说?”
齐襄闻言,未做踟蹰,单刀直入道:“不妥,许冠有勇无谋,不可重用。”沈焕听罢,轻一颔首,开口道:“许冠生于乡野,大字只识得几个,兵书自是未如你读得多,只是揭竿而起也绝非易事,这好几万人,如何甘心听他一人指挥,只就这点,许冠也定是有他过人之处。而如今形势所迫,你我仓促起兵,我只想借一切可借之力,虽说许冠暗藏野心,在此关头,我也只有信他一回试试了。
闻言,齐襄头一次未再反驳,他垂眸沉思良久,终了也是微一欠身上前道:“时候不早,齐襄告退了,殿下留步。”
闷热的军帐里,一时间便是静了下来,沈焕目送齐襄步出殿外,端了酒卮的手微微颤了颤,光阴明灭中,他脸上的从容竟是淡去,他心中也会畏惧,也怕自己会错,即便他纵横沙场多年,但此番与往昔皆不同,当他的旌旗高举,踏上北上的艰途,每走一步,几万人的生与死皆是生生地压在他的肩上,他要小心再小心,忧虑再忧虑,他是一步都不可踏错的,若是错,便是只有一条绝路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