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海要离开了。
张智方在汉华厂只呆了几个小时就离开了,驻江南省的海军某部派来了一辆吉普车,把他接走了。常清波和于文正两个人留在汉华厂,帮着刘向海处理一些相关的事宜。他们呆在这里,也有给刘向海撑腰的意思,如果汉华厂哪个不开眼的领导敢对刘向海有所刁难的话,军方可就要出面摆平了。
不过,这种担心被证明是完全多余的。在得知了刘向海的真实身份之后,厂长、书记纷纷登门,对刘向海嘘寒问暖。常清波已经向厂长陈伟国透了个风,刘向海回去之后,最起码是官复原职,行政级别是副师,在地方上就相当于副厅了,比陈伟国的级别还高半级。还好,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汉华厂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刘向海的地方,所以大家面子上都挺好看的。
秦瑛忙着把家里的东西打包、装箱,准备举家迁回位于上海郊区的军工基地。在经济和文化都相对落后的江南省呆了这么多年,秦瑛也的确开始怀念大上海的繁华生活了。
军工基地曾经是她的伤心地,她的父亲就是在那里被造反派打死的。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再痛苦的经历也已经被冲淡了,她真的有些想家了。她早年丧母,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父亲屈死之后,她在上海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但当年的闺密、同学、同事、邻居等等还都在,上海仍然是她的家。
秦波秦涛姐弟俩更是兴奋得不知所之,父母从来没有跟他们讲起过从前的事情,他们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木模工,现在突然听说父亲居然是海军一个研究所的总工程师,母亲也是出于名门,未见过面的外公曾经是顶顶尖端的专家,小姐弟俩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们俩长这么大,只去过南都市,当时觉得如果能够生活在南都这样的大城市,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谁知,现在父母的身份都公开了,他们马上要去上海这种特大型城市生活了。听清楚了吗,不是南都,而是上海!比南都要大10倍的上海!
舰艇研究院专门派了一辆载重八吨的大卡车,从上海开过来,帮刘向海搬家,这也是当年的习惯做法了。卡车到了之后,汉华厂的工人们来了好几十号人,闹闹哄哄地帮着刘向海一家把家具和行李等东西装上车厢,刘向海和秦瑛想上前搭把手也没有机会。
当年的人都没有太多的家产,但俗话说,破家值万贯,随随便便收拾起来,也有半车的东西了。
前来帮忙搬家的人,一边干着活,一边向刘向海两口子说着祝福的话。老工人钟如林拉着刘向海的手说道:“老胡啊,啊,不对,刘总工,我刚刚听人说,你和秦师傅都是国家的人才啊!唉,可惜了,窝在我们这个小厂里这么多年。我过去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也没帮过你们什么忙。现在你们就要走了,搬家这点事情,你们就让我们出一把力。”
刘向海感动地说道:“钟师傅,这些年,我和秦瑛在厂子里,也多亏各位师傅照顾了,惭愧,我没给厂里做过什么贡献,这就要走了。”
“怎么没有贡献?”钟如林说道,“小林都跟我说了,上次21万冰机攻关,就是你的功劳。现在咱们厂拿到300万的业务,工人们每个月都能拿到奖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刘向海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秦瑛在人群中来来去去地,忙着,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对于每一个向她祝福的人,她都要诚心诚意地邀请大家如果有机会去上海,一定要去她家里坐坐,吃一顿便饭啥的。
秦波秦涛姐弟俩则被一群小伙伴簇拥着,互相留下通信地址,相约要互相写信。小姐弟还许下了无数的诺言,扬言到了上海之后就给大家寄巧克力以及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
卡车拉着刘向海一家的家产离开了,千里迢迢地奔回上海。其实,这一车破盆烂碗的,估计全卖了也值不了这来回一趟的油钱。可是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油费是公家可以报销的,而破盆烂碗是个人的。当时的制度就是这样,一个单位可以为一个职工派车花掉几百元,却不能给他花几十元的安家费。
帮忙和围观的人们都陆续散去了,秦瑛和一对儿女也被要好的同事请到家里吃饭去了,这倒不是什么宴请,而是因为他们的锅碗都运走了,没法开伙。
刘向海没有离开,他和林振华两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子前,久久沉默着。分别在即,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林,怎么不说话了?”刘向海终于憋不住,打破了沉默。
林振华苦笑道:“刘总工,你让我说什么?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太戏剧性了。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平常人,可是我仍然想不到,你会是这样一尊大神啊。”
刘向海道:“小林,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叫我老刘就行了。”
林振华道:“我哪敢啊,叫了你两年的老胡,已经是太冒昧了。你毕竟是前辈啊。”
刘向海拍拍林振华的肩膀,说道:“小林,如果你不介意,还是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说句真心话,如果放在20年前,我可能真的不会把像你这样的一个工人放在眼里。但经历过这十几年的风雨,我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名气和地位,都比不上一个患难之交。你我交往虽然只有两年时间,但我是把你当成自己最紧密的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