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购得不少麻布,满载而归,鲁肃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与荆州一年多来,做的这笔笔生意,导致江东钱粮源源不断的运往荆南,虽当下还谈不上伤及江东根本,可是若长此以往,荆襄之富庶,怕是要冠绝天下了。
只是鲁肃也知道,庞山民售卖之物,容不得他拒绝,如今江东世家已习惯来自于荆南的竹纸,典籍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庞山民断下竹纸供应,江东世家那边,怕是也要与他鲁肃纠葛不断了。
这便是堂堂阳谋,鲁肃回到渡口,验收过布匹之后,心中感慨,如今荆襄崛起已避无可避,当今天下若论兵强,北地曹操可为魁首,若论殷富,庞山民之荆襄,当仁不让。
而江东如今,还有何优势?大江之险么?
滔滔江水,倒是可保江东数年无虞,可是这大江之险,亦遏制了江东对外攻伐的脚步,回想起年前之事,鲁肃不禁懊悔,早知今日,年前周郎兴兵之际,就当于孙权面前痛陈厉害。
如今再伐荆襄,已成痴人说梦,荆襄变化,日新月异,怕是如今便是孙权支持周瑜,攻伐荆襄,亦难大获全胜了。
想到此处,鲁肃灵机一动,登上大船,对船上将校吩咐道:“暂且不归吴郡,先往柴桑。”
一路行船,鲁肃至柴桑之后,命随行士卒带上两匹布帛,便直奔都督府而去,虽当下周瑜已不理政务,却依然安居于都督府中,鲁肃觉得,这荆襄售布之事,亦当让周瑜知晓,或许以周瑜之智。可窥其中一二。
入得府中,鲁肃便闻苍凉琴声,周瑜高歌之声如鹤唳一般,鲁肃闻之,不禁黯然。
郁郁不得志,不外如是。
只是片刻,琴声一断。周瑜见鲁肃呆立于堂前。不禁笑道:“子敬不在吴郡帮衬仲谋,来我柴桑作甚?”
“先前去了趟长沙,了断年前公瑾与那商贾纠葛……”鲁肃轻叹一声,周瑜却是笑道:“那厮现在非是商贾。已是掌二州之地的上将军了,诸侯如这般崛起者,山民可算是独树一帜。”
鲁肃闻言点了点头,对周瑜道:“适才闻公瑾琴声之中慷慨激昂之意,莫非公瑾有意,重归朝堂?”
“未有此意。”周瑜闻言,收敛笑容道:“如今仲谋并无为难之处,何须周某劳心劳力?”
“公瑾!”鲁肃闻言不禁叹道:“好歹仲谋也是我等主公,或有错处。为臣子者。应当体谅才是。”
“周某已经体谅了……”周瑜说罢,微微一笑,对鲁肃道:“如今周某远离朝堂,便是让仲谋宽心行事,既然仲谋忌惮周某。便待其掌控朝臣之后,周某再重归朝堂,也是不迟。”
见鲁肃还欲再言,周瑜叹道:“周某或与仲谋不睦,可看在伯符面上,周某可尽数容忍,子敬无需担心,有二张操持政务,我江东还乱不起来。”
鲁肃闻言微微点头,轻叹一声道:“只是如今北面曹操,开疆拓土,以如今态势,扫平河北指日可待,那袁家幼子,又怎是曹操对手,且庞山民新得益州一地,其崛起之势,已成必然,诸侯大势如逆水行舟,我江东不进反退,鲁某心中,怎能不忧?”
周瑜闻言,亦深以为然,若如今孙权不奋发图强的话,不消数年,便会被这两大诸侯,远远抛在身后,届时江东衰弱,便是依仗大江之险,又能与这两大豪强抗衡多久?
只是周瑜却并不打算,如今便接受鲁肃劝诫,重归朝堂,周瑜心中明了,这孙权的权利yù_wàng颇重,与其重归朝堂,受孙权忌惮,倒不如于江东衰弱之时,再度出马,力挽狂澜……这江东去年未将二庞扼杀,已是失了先手,如今这天下大势,渐成定局,江东若贸然兴兵,便是自讨苦吃了。
念及此处,周瑜索性不再想这烦心之事,对鲁肃道:“若子敬此来,欲作说客,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鲁肃见状,心知多说无益,命下人将布匹送上,对周瑜道:“公瑾可一观此布。”
周瑜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看了看案上布匹,对鲁肃道:“寻常麻布而已。”
“此布乃从荆南购得。”鲁肃说罢,周瑜不禁笑道:“你鲁家又与山民做买卖了?只是这次所购之物,倒是让周某涨见识了,这等麻布,江东亦有,子敬还买他荆襄的作甚?”
“周大都督或许不知这江东布价,寻常麻布,尺五十钱,而于那庞山民处,百钱可得三尺。”鲁肃闻言,不禁叹道:“鲁某不知其中缘由,所以才来寻公瑾,欲解此惑。”
周瑜闻言,半晌无言,鲁肃见周瑜皱眉苦思,亦不打扰,许久之后,周瑜眼前一亮,对鲁肃道:“或许那庞山民新得纺布技艺,使这人工费用,大大降低。”
鲁肃闻言愕然,半晌之后恍然大悟,对周瑜道:“正当如此!但凡买卖,那庞山民总不会赔本,凭空让我江东得了便宜,只是此事于鲁某处颇为为难,荆南布贱,鲁某买来,亦有赚头,可是一想到此物乃山民所创,鲁某心中,总有些不忿。”
周瑜闻言,亦颇为苦恼道:“关键在于,荆襄可凭此物,再赚我江东钱粮,且此事堂堂正正,我江东避无可避……便是不买荆襄布匹,若叫百姓得知,荆南布贱,亦会争相求购。”
“商贾之道,只会以利趋之……”鲁肃闻言皱眉,对周瑜道:“那公瑾以为,这布帛买卖,鲁某日后到底要不要与这庞山民做下去了?”
“子敬不做,亦有人做。”周瑜闻言,不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