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寿宴上有无郑砚之,肖云都会出席,侯远亲自邀请,肖云盛情难却,又正好人在本地,自然前来捧场,只是听说郑砚之也被邀请在列后,心里倒是对这无聊的应酬多了一丝期待。傍晚车开到饭店门口停下,肖云就看到郑砚之和助理有说有笑地进门,隔了许久再见,而且郑砚之还是一身正装,玉树翩翩的风姿让肖云眼前一亮,心里有几分蠢蠢欲动,然而现在是晚宴时刻,只能暂且按下。进入宴会厅落座后,肖云稍稍环顾便一眼搜寻出郑砚之,遥望着他侧脸线条优美,肖云微微一笑,这顿晚宴真是丰盛,美酒佳肴之外,还有人秀色可餐。
等肖云等人入座没多久后,寿宴就正式开始了,主持人开场之后,请侯远上台致辞,侯远感谢了亲友与嘉宾到来,也细数了他六十年来走过的风风雨雨,说到动情处也有几分哽咽。侯远于八十年代开始崭露头角,九十年代开始发力,将多个国际电影节奖项收入囊中后成为当时国内首屈一指的导演,同时侯远与前妻也因感情破裂而离婚,隔年迎娶当时的影坛小花旦,也是侯远多个电影的女主角芮君,据说这艺名也是侯远为她起的。现任的侯太太是表演系科班出身,年轻时明艳动人,一出道便主演侯远的电影,海内皆知,在影坛活跃了近十年后息影,之后淡出了人们视线。
今日侯远大寿,侯太太盛装出席,只不过确如唐钧所说的那样,侯太太身体不好,郑砚之隔着一段距离看到主桌上伛坐的妇人,虽然面容看不真切,但也能感觉到她精神不佳。台上侯远致辞完后,全场十几桌人的掌声响起,汤锐也在这时松了手,面上平平淡淡的,仿佛先前桌下施予温柔的人并不是他。
用餐时候,侯远携妻儿逐桌敬酒,到了汤锐这一桌时,郑砚之才看清了侯太太的脸,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年逾四十的她老态毕现,精神头还不如侯远,走路也是迟迟缓缓的,需要女儿搀扶着,让人看着不忍。
侯远敬完汤锐和隋宣后,又走向郑砚之,转头向妻儿介绍道:“这是我新电影的编剧,叫郑砚之,文章写得好,又一表人才,当真是青年才俊啊!”
郑砚之被夸得不好意思,和侯远碰碰酒杯:“侯导我敬您,祝您生日快乐,天伦永享,也谢谢您给我这次合作机会,我会好好写剧本,希望我们这次能做出好电影来。”
侯远听得开怀大笑,拍了拍郑砚之的肩膀笑道:“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们都好好干!来,大家干杯!”
一桌人共同举杯,郑砚之仰头一饮而尽,一众人里唯独侯太太没有动,始终只是陪同敬酒一言不发的她此时紧紧地盯着郑砚之,声音微微发抖,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砚之。”郑砚之望着侯太太,多看一会儿,竟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侯太太颤颤巍巍上前一步:“郑砚之……是笔墨纸砚的砚?”
郑砚之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这名字也不算常用,为什么侯太太第一次见自己就知道,而他越是看着侯太太面容,心里就越是警铃大作,脚下仿佛开了一个大洞,整个人有种往下陷落的感觉。
侯太太手一松,手上的酒杯就落在地毯上,所幸没有碎开,但也足以让众人感觉气氛不对,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侯太太突然激动起来,冲上前去抓住了郑砚之的手,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你是砚之啊……”
郑砚之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妇人,他想起来了,女演员芮君,他还小的时候曾经与她见过一次,那时她还送了自己一本童话书,之后再见到便是在电影院里,告诉父亲后,父亲也只叫他忘记,他便不去想了,虽然郑砚之知道她是自己什么人,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和她再相见,更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上。
郑砚之抽出手,看了一圈周围错愕望着自己的人群,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对不起……我失陪一下。”说完转身就走,为了不显狼狈,郑砚之只能强作镇定缓步离开,可一出宴会厅就遇上了在厅外谈话的肖云等人。
“郑编,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苏景德一看郑砚之便走来,热情地与他握手,“近来可好吗?什么时候再来北京玩?”
郑砚之没吭声,他死死地抿着唇,想要给个客套的笑脸都勉强。一旁的肖云看出郑砚之有些不对劲,走了两步站到他跟前,苏景德自觉地让到一边,肖云低下头细细看着郑砚之惨白的脸,皱了皱眉:“怎么了?”
郑砚之此时心乱如麻,脑子里乱成一片,没有多余的头绪来应付肖云,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失陪。”
说完郑砚之便快步走开,肖云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郑砚之的背影,一会儿汤锐也匆匆赶来,跟自己点头示意打了个照面后追了出去。
“郑编这是怎么了?”苏景德说道。
肖云没说话,他朝助理看了一眼,然后神情淡漠地回了宴会厅,助理心领神会,朝门外走去。
汤锐出了饭店在门庭找到郑砚之,看他伫立一处轻声喘息着,走上前去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外面这么冷,你先回去吧,”郑砚之低着头望着地上矮矮的灯箱,好像看着它就能感到暖和点,市郊的夜风冰凉,吹在身上令人颤栗,但即使没有这天气,郑砚之也已经周身发寒了,“我就出来透透气,等下就回去。”
“我陪着你,”汤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