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到,这么温文得体的大师兄,也会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刻。
表姐细声细气、点头哈腰地和大师兄解释着什么。大师兄听了一会儿,气得继续大吼起来:“我用不着你跟我再解释一遍!普通员工跟我这么说,就已经够不讲理了,你一个事故主管还这么解决问题,要你过来有什么用!”
丁水婧想了想,抓起沙发上的斜挎包,从玻璃楼梯上跑下去,刚跑到一半,就听到他们的争执升级了。
“何先生,您听我说,您这种情况,定损金额超过五千元了,保险公司硬是要往总公司报告,我们也不能干涉。何况您车子的损坏情况的确存在一定审核风险,您也知道,如果只有轮毂轮胎单独损伤,保险公司是免责的。”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我并不是轮毂单独损伤啊!我刹车挡板跟着一块儿坏了啊!这种情况当然要赔,保险公司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你们从中作梗?”
丁水婧从没见过大师兄这样发怒。印象中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有空子就钻、塞包中华就能走捷径的主儿,怎么会急得如此大动干戈?
“刹车挡板更换价格才五百块钱,为了五百块钱的小零件,搭上两个轮毂的两万块钱,保险公司会怀疑这块刹车挡板是您自己用钳子扳的也不奇怪。当然,我们4s店会出具公正的检测报告,您大可放心。但何先生您也得理解,我们这一方是没办法对保险公司的审核结果做出担保的……”表姐还在低声下气地解释,但大师兄已经暴跳如雷。
“靠,当我傻吗?明明今天就能定损修车,非要报总公司,给老子拖上五个工作日?这破县城荒郊野岭的,难道让我在这儿住一个星期等你们审核?保险公司不就是不甘心吗?我这是辆新车!我把一辆新车轮毂折腾坏了来骗保?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丁水婧无法再旁观下去,疾跑了几步下到一楼。
“表姐,大师兄!”
她三言两语介绍了双方,笑眯眯地劝大师兄有话好好说,表姐一定会尽力为他的车好好处理问题。大师兄神情极其不自然地挤出了个笑容,频频回望着大门口,不知道在等什么。
“什么时候买的路虎呀,我们都不知道。哪一单生意又赚了一大笔?”丁水婧笑嘻嘻地调戏着他。
大师兄尴尬地“嗯”了一声,没搭腔。丁水婧的表姐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继续劝,突然,一个女声在她们背后响起:“家琛,他们怎么说?”
丁水婧缓缓地抬眼,望着这个亲昵地伸出手搂住大师兄腰的女人。背后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续到了丁水婧的脚边。
“学姐,好久不见。”她笑着说。
丁水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远处湖面上薄薄的雾霭都收进胸腔。
“后来我表姐告诉我,那辆车的车主名叫洛阳,北京牌照。说来也巧,我就去邻市一天,竟然就遇见了你们。关于你那天的去向,你一定是对洛阳撒谎了吧?他不知道你们开着他的车去游山玩水了吧?偷偷摸摸的短途游竟然出了个这么麻烦的车祸,难怪当时大师兄那么着急。”
陈静面沉如水,两只手都抚着小腹,耐心地听完。
“所以,你今天是亲自来向洛阳告状的?”温和如陈静,语气也难免带了点儿讥诮。
“如果不是你一直旧事重提,我也不会拿这件事出来刺激你。何况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哪轮得到我这个外人和洛阳讲?我没那么讨厌。”丁水婧霍地起身。
她只是想来看看他而已,仅此而已。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会去做,可当未来出现一丝光明的缝隙,谁也不能责怪她的冲动与兴奋。然而在陈静面前,这许多年的暗暗窥视变了味道,让她格外羞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对不起洛阳?”陈静柔声问道。
“我再说一遍,那是你们夫妻俩的事。”丁水婧冷声道。
“丁水婧,别装了,行吗?你心里清楚,是你毁了我的生活。”
多年来,这是陈静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指责她。
丁水婧诧异地回过头去。陈静的眼睛却看着湖面。
“丁水婧,我不想再带着你这颗定时炸弹生活下去了。”
陈静一直相信,世界上的爱情分很多种。电影里的一见钟情自然算一种,但她和洛阳之间的未尝不是。
“你是小姑娘,懂得少,人又很自以为是,不理解也没关系。何况你并不是第一个冲到我面前来示威的姑娘,我早就习惯了。”
陈静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湖面,仿佛深不可测的水底藏着勇气的源头。
“高中我俩之间刚有点儿传闻的时候,就有些女孩觉得我配不上洛阳,明里暗里地贬损我。直到我跟他在一起了,她们也没消停过。上大学时前赴后继的师妹,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当然,洛阳从没和她们暧昧过,这一点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你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