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至平遥县县城之内,这里不比途径的其他县城热闹,房舍大多已被冲毁,街道上一片萧条泥泞,稀稀落落几人,多是花鬓斑白的老者,大概是年纪老迈无法与大队撤离,又或许是不愿远离这片故土。
越往前,越是难行,路上皆是乱石烂木,坑坑洼洼,马车也是难以通过,几人不得不从马车中下来。
白韶掬命卞儒璋留下,看守马车与车中行礼,其他五人一齐步行至县衙。
那个假燕王扮瞎扮得很逼真,一手拿着个拄拐,另一手揽着夏婉安的肩往前走,那谁谁高头大马的吴侍长不能用么,偏生搂了个丰满窈窕的夏婉安。
他搂了夏婉安之后,还朝她脸上轻轻嗅了嗅,“大姐,你身上真香,真是好闻。”
“我用的是兰香粉,妹夫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些给你与妹妹。”夏婉安微微抿唇笑着,妩媚动人,还看了她与白韶掬一眼,眸中洋溢着惬意,敢情这人当着未来夫君的面,搔.首弄姿勾.引名义上的妹夫是种享受,这人不是大姐,而是大贱才对。
小鱼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与白韶掬走在他们三人之后。
有个佝偻的老妪朝他们走来,看他们一行人穿着不俗,像是有身份之人,就问他们可是从长安城来的,燕王道明来意,又向老妪询问灾情,老妪知这人是朝廷大官,当下哭诉起来,大骂那梅县令是个狗官,不顾穷人死活,只顾富人安危,在洪水来际,先让富人撤离,才致她儿媳老伴惨被大水冲走,她虽幸免于难,不过是在这里等死而已。又骂那狗官,徇私舞弊,纵容儿子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更骂那狗官,官匪勾结,让平遥县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几人听罢,无不愤慨,在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贪官污吏。
小鱼从囊中掏出银两施于老妪,老妪却笑着摇头不接,她说,“老婆子亲人都没了,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要银两还有什么用,只盼各位大官能惩治那狗官,帮平遥县百姓重建家园才好。”
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妪都有这番气概,想她读过圣贤书,也是朝中官吏,却不能替这些人做些什么,只教她心中惭愧,见得燕王薄唇微抿,颧骨肌肉微绷,天下百姓都是这人的子民,又岂会不为动容?
告别那位老妪,几人一路沉默,才达县衙,里面聊聊几个官差,一看几人尊容,就知大有来头,燕王亮出腰牌,“怎不见你们梅大人出来迎接?”
几人跪下行礼,回道,“我家大人在城郊山上,亲自率领衙役要缉拿盗匪雷震天。道”
“好一个梅九发,如今民不聊生,他还有闲情逸致擒寇?”
燕王一拍桌案,震下桌上茶盏,摔得粉碎,教几个官差都为之一抖,果是为天子办差的,不可小觑。
这时,从内堂走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嘴里叼了根牙剔,吆喝道,“他.妈是谁胆敢在县衙大呼小叫?”
燕王循声朝那边望去,那男子见他手中一根拐杖,眼神无光,捧腹大笑道,“老子还当时谁,原来是个瞎子。”
小鱼只觉脊背生寒,冷汗沥沥,只是哪里蹦跶出来的猪头,这么没眼力劲,连个老妪都觉这人出身不凡,这人却堂而皇之叫他瞎子,这男子今后必定吃不了兜着走,因那人心眼很小。
“一个瞎子能有多大来头,有什么可跪的?能比得过我干爹丞相大人么?”
这痞子似的男子靠近,一身的酒气,有点醉醺醺的样子,而燕王脸色愈发冷沉。
那跪着的衙役,赶忙拉拉他的裤腿,小心翼翼道,“公子,这是燕王。”又指了指那一身白衫清贵冷傲的男子,“那是征西将军。”
这口不遮拦的称秦遇是他干爹的男子,想来就是那个老妪口中强抢民女的狗官之子,秦金宝喜欢女人,这干儿子也好色如此,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呵。梅公子一听是燕王与征西将军,吓得脸色大变,这二人当真都是来头不小啊。
他虽吓惨,但还算镇定,立马一揖给两位施礼谢罪,“小的有眼无珠,方才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只知梅县令威风,哪知他这儿子比他更威风。”
燕王冷得一笑,直教在场众人心悚,梅公子又连连道歉,燕王将这官威端的十足,这才让他们起身,命他们将两年前官银交接薄拿来。
梅公子端正了态度,说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这次洪涝之灾来得突然,父亲担心县衙也会受殃及,把历年档案文县都搬到山上安全屋中去了。所以,这官银交接薄也在那安全屋中。王爷若是急,不若我带您一起到山上去取。父亲也正在那里布置,准备擒拿盗匪,王爷也好过去给些建议。”
“也好,那就一道过去见识下梅大人如何缉匪吧。”
燕王说罢,白韶掬脸色变了下,小鱼亦是,总觉得有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几人出去,与卞儒璋汇合,一齐上了山,山路难走,抵达梅公子所说的安全屋时,已近黄昏。
所谓的
tang安全屋,不过是一些简易帐篷,这里地势高,大水淹不上,确是个保护纸质文籍的好地方,不过费尽心思要把这一箱箱的文籍运到山上来,就有些多此一举了,山路难走不说,这路程比去临县还远。
衙役去通知梅九发过来,梅公子陪他们在帐篷内等着,这梅九发的官架子摆得可真大,小小的六品县令,竟让两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等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