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很早,四点多就吃了,而且菜色绝对丰盛,可惜桌上只有唐惊程一人。
阿喜的饭菜是另外做的,蔬菜必须用料理机打烂,汤也是另外凉透了才能给他吃。
两个佣人带着他在餐桌旁边。他有一张专门定做的“宝宝椅”,可以自动调节高度,他就被围在椅子上,一左一右两个佣人伺候他吃饭,一人喂饭,一人哄着喝汤,但因为脑瘫儿吞咽困难,推进去的饭菜经常会被他不自觉吐出来的舌头又顶出来,所以一顿饭下来衣服和嘴边全沾满了菜泥和汤渍。
吃相颇难看,而且一边吃还会一边发出依依呀呀的怪叫声。
唐惊程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极其不舒服,那顿饭自然也吃不好了,草草扒了两口就让佣人撤走了。
碗筷一收屋子里变得更冷清,本地几个佣人和护工都收拾停当各自回家了。宁伯又有事要出去,偌大的别墅里就只有唐惊程,阿喜,还有一个留下来照顾阿喜的佣人。
唐惊程在自己卧室已经转了九九八十一圈,偶尔听到楼下传来阿喜依依呀呀的声音。
床头那束红玫瑰依旧娇艳欲滴,她却烦躁得简直想死,身上一阵阵起虚汗,转到八十二圈的时候还是没熬住,唐惊程走过去将玫瑰一枝枝从花瓶里拔出来。花茎被她狠狠掐断,花瓣被她一片片撕扯下来,粉碎,用脚碾在地板上。
转眼间一束好好的玫瑰就被她全部毁掉了,地上花浆四溢,空气中却弥漫着玫瑰的清香,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味道,跑浴室开始洗手,可手都被她擦红了,指尖好像还能闻到玫瑰的香气,唐惊程已经大汗淋漓,她没力气了,趴在马桶上吐了好久,晚上吃的那一点东西全部吐出来了。
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虚得很,左手撑住池台面。镜子里出现一张可怕的脸,肤色枯佝,毫无生气,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上。亚叨上扛。
自从受伤开始她便没有好好洗过头洗过澡。就算护工给她洗她也不要,她无法接受自己tuō_guāng了被人摁在浴缸里。
唐惊程看着镜子里面那张狰狞的面孔,闻着房间里的玫瑰香气,那种感觉太可怕了,仿佛有鬼影跟随,她甩不掉,跑不出,脱不了。
这个该死的除夕,该死的笼子,该死的让她怎么抛都抛不掉的思念和悲痛。
唐惊程擦干手上的水便跑回卧室,吞了一片劳拉西拌,换衣服,拿了点钱下楼去。
至少给她一根烟抽吧,或者来一瓶酒也好,漫漫长夜。她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唐惊程走到前厅的时候见阿喜也在,留下来照顾他的那个佣人不知跑哪里去了,小家伙就独自正趴在一张太师椅的扶手上往外面看,依依呀呀的声音没有了,黯淡无光的瞳孔难得聚焦在一起。
在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唐惊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张椅子刚好正对着大门,别墅身处郊外没有遮挡,视线开阔的好处便是能够看到很远之外的烟火。
一小团的光束,升上天空炸开绚丽的花环,随即又暗了,再重复一次。
每次亮光在阿喜眼里绽放的时候他都会咯咯笑一下,嘴巴微张着,有口水滴到下巴上,唐惊程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漫漫除夕夜,她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总该结个伴。
“阿喜?”唐惊程走过去,身子遮住了他面前的亮光。
阿喜有些不高兴,咕哝着嘴想从太师椅上滑下来,看着好像很怕唐惊程。
唐惊程发挥自己仅有的耐心,先用袖子帮他擦掉下巴上沾的口水。
“想不想走近一点看?”她指着烟花绽放的地方。
阿喜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愣了好一会儿才傻傻点了点头。
唐惊程得意,扶住他从椅子上下来。
“那唐阿姨带你到外面去看好不好?”
“……”
关略陪楼轻潇吃晚饭的时候喝了大半瓶红酒,微醺。
楼轻潇洗完澡出来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抽烟,手里捏着手机,手指在上面滑来滑去,屏幕的蓝光衬得他的脸更加冷峻。
“九哥,外面起风了。”
“什么?”关略愣了愣,仿佛极深的思绪被打扰了,抬头看一眼窗外,外面果然开始刮风,窗帘被吹得啪啪响。
“是不是要下雨了?”楼轻潇滚着轮椅过去。
关略轻微“嗯”了一声,走过去打算关窗,宁伯的电话便在那时候打了进来。
“九少爷,唐小姐和小少爷都不见了…”
关略掐了烟便开始穿大衣。
“这么晚你还出去?”
“阿喜跑出去了。”他精短回答,没有提唐惊程,可楼轻潇刚才在宁伯的电话里分明听到了“唐小姐”三个字,她还想再问什么,可关略已经飞奔下楼了。
窗外哐啷劈过一道闪电,楼轻潇坐在轮椅上不自觉地抖了抖。
隆冬打雷,这不算什么好现象。
关略一路驾车往老宅赶,路上雨已经下得很大,他给唐惊程打了好几个电话,可对方一直没人接。
宅子里唯一留下来的佣人是外地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事发之后已经被宁伯训了一通,此时正站在客厅角落里抽泣。
关略怒气沉沉地进来,也不顾身上大衣已经被雨淋得半湿。
“怎么回事?”他先问那名佣人。
佣人已经吓得腿直哆嗦,愣半天才吞着哭声回答:“我…我带小少爷吃过晚饭…本来在前厅玩的,可中途我接到老家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