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宁两手拎着一只包,何院长给他安排的车在楼下等着,破烂王蹲在车边抽着烟——我那辆桑塔那还是新买的呢!他没驾照,本来要捎越宁去镇上,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什么的,结果被何妈妈盘问出来之后,就被何院长无情地否定了。
开车的变成搭车的,破烂王给了司机一包红塔山,自己蹲地郁闷了:过完年就花钱买个驾照!
楼上,何院长在跟越宁交待事情:“有个事儿,你得知道。”
“诶?”
“前几年不是从山里迁了好些村子出来么?”
“嗯。”为了消除贫困,也是为了方便管理,李家坳就是这么迁出来的。
“这个山里啊,人烟少了,野物就长了。常有人进山打个山鸡野兔的,这也就罢了,前阵儿听说,有进山的人听到狼叫了。我就想,你认识的那个张师傅,他一个老人住山里,可不保险。他要乐意呢,干脆就别干那个守山的活计了,钱又不多,又见不着个人影。不如到县里来,给他安排看个大门什么的,我还能办得到的。看什么不是看啊?安全最要紧!他又上了年纪了,万一有个病痛,也没人知道不是?我这儿啊,只要他一点头,就能把他招过来了。正经给工资,也有住的地方,生活肯定比他原来的方便。你看呢?”
咦?有狼?越宁想了想,以前李家坳偶尔也能听到狼叫,所以搬迁工作才这么顺利。现在人搬走好几年了,有点野兽也不算反常。张老头跑上山上住,就算会点拳脚又能怎么样?还能当个武松?“那行,麻烦您了,我去跟他说,顺便在他那儿住两天。能把人劝回来最好。”
何院长道:“一定要小心。”
“嗯嗯。他那儿离镇子近,能看到人烟,不会那么寸的。要是他答应了,就赶紧的给他弄下来,兴许还住不到两天呢。”
何院长道:“最好让你师傅下山住两天。他不是在山下也有房子么?哪怕不方便,也下来住,人最要紧。你也是,我跟司机说了,看过了他们,你就回来。他的事儿,成不成的,回来咱们好商量。”
越宁一一答应了,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把张老头绑回来。何院长说的也对,张老头年纪大了,真有个什么急病,在山里没人知道。就算何院长不说,越宁也想让破烂王给他安排个活,哪怕是越宁每月给他生活费,假装是破烂王给的工资都行。毕竟,张老头上了年纪了。
揣着一肚子心事,越宁下楼上车。小何医生给他把东西提下楼,装车,临行还嘱咐:“到了打个电话过来。”
破烂王终于找到发挥的地方了:“我那里有电话。”
小何医生跟他说一声:“有劳。”又请司机多给留心。
一直送上车,看到车走了,才转身上楼。
路上,越宁向破烂王详细询问了山上有狼的事情。
破烂王有点惴惴,酒桌上越宁问过他,他报喜不报忧来着,急忙补救:“是有这么个传闻,可谁都没见着一根狼毛。没见着真身,谁也不能就拿传言当真呐。我前两天去送东西,问过老爷子了,老爷子自己讲,不肯下山,也不让传给你听。山里的吧,狼也不是没见过的,我小时候常听狼的故事,别太心急了。不过老爷子也是上了年纪了,我看他酒喝得不算少,手有点抖了,接下山来养老也挺好。”
想凭一个主意,就让破烂王把张老头当自家长辈供奉,那是不可能的。破烂王给了个解释,越宁也就听了。破烂王倒有点不□□心,深悔自己当时酒桌上不敢说坏消息。越宁见他在座位上快要坐不住,便转移了话题,问起邵奶奶来。邵奶奶是个让人省心的老太太,她是五保户,镇上给发口粮,平常又不生事,闲着念念佛什么的,破烂王每半月看她一回,院墙哪儿坏了找个人给修修,她也从不提其他的要求。连给越宁做的棉袄,都是托小胡老师给寄的。
越宁微笑着摸了个小绒布袋子,里面装着给邵奶奶的念珠。破烂王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到了镇上,越宁跟司机道了声谢,破烂王招待司机把车停他在镇上的房子里,自己要陪着越宁上山。越宁看出来他像是有话要讲,也请司机好好休息。司机是跟惯了领导的,很有眼色,什么也不问,只管留下来抽烟喝茶。
出了院子,破烂王才鬼鬼祟祟地跟越宁说:“哎,大学生,有个事儿还没跟你说哩。”
越宁放慢了步子。
破烂王跟了上来,悄悄地道:“你上回说的那几条街,卖房的人不多,我好不容易买了几间屋,听说……快要拆了。”
越宁笑道:“那不挺好?跟你说,价合适了就脱手,别死咬着非要最高价。”
破烂王一脸肉痛地点头:“好。”
两人往邵奶奶家走,一路遇到脸熟的都打招呼。镇上的人也都熟,看越宁来了,大人就叫:“小洋人。”小孩子跟着后面拍着巴掌叫:“大学生。”越宁也从口袋里抓点糖果给他们。破烂王好容易抓到个空子,才把重点说出来:“那个,拆迁的事,您看何院长家,是不是提个醒儿?”
越宁已经长得比他还要略高一点了,侧着脸看了他几眼:“他不行。他家的事儿,跟你不太一样。”
破烂王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为什么何院长不行。越宁心知肚明,何院长全家,除了何老太太,个个是在体制、有编制的,真拆迁了,上头找谈话让他们作个表率,他们也不能不点头。辛苦忙碌,赚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