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下意识地弯腰去扶阿玦,可手指才是触到阿玦的手臂,那原本跪着的身子,却是一下子更低地伏了下去,头深深地埋着,肩头似乎还有些微微地颤,不知是激动还是怕着什么。
萧延意心中不解,手一顿,猛然间才意识到眼前的阿玦并不单纯是宫中那个俊美异常,让宫女们各个脸红心跳的小花匠,而是呼延烈的儿子。
萧延意知道阿玦的这一层身份之后,他一直远在漠北,二人还未见过面,她虽是当初知道后万分惊异,但是因为此事与魏不争又有牵扯,所以也从未深究,一时间再见面,只想着他带着能救魏不争的药而来,倒也忘记了他是仇人之子。
可是不知为何,从前,萧延意因阿玦身上诸多古怪之处,还总是对此人多有戒备,可是此时再面对,心中明知道他是呼延烈的儿子,她却反倒丝毫没有了恨意。
她心中倒忽然明澈了起来,难怪阿玦总是让他觉得多有古怪,无论是那种不符合他低微身份的气度,还是那种关注却又疏离的态度。
原来一切的古怪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呼延烈的儿子,曾经的吐谷王子罢了。
他是她的仇人的儿子,而她又何尝不是?
呼延烈灭他萧氏一门,此仇对于萧延意来说,纵然不共戴天,可是对于阿玦来讲,他的父亲关在大宏的天牢之中,而他们父子甚至一族人的命却也掌握在萧延意的手里,他面对她又怎么会平静?
萧延意原知不该,但是这一刻,看着卑微地匍匐在脚下,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心里忽然一阵恻然。
自古成王败寇,他萧氏一族先祖废前朝,而建大宏之时,何尝不是双手沾满了血腥,前朝宗室死在她先祖手下的又何止千万,在这种斗争之下,抛开亲情不论,说到底又有何对错可言呢?而阿玦也曾是贵为王子,如今却屈就于此,做一个小小花匠,除却前因后果,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想到此处,萧延意收回手,退开了半步,才是尽量平静着声音说道:“起来吧,这里还是要辛苦你,尽快给将军的药制好送去。”
“微臣遵旨。”阿玦依旧是低头跪在那里回道。
萧延意看他这样紧张,怕自己在这里,影响了阿玦的情绪,反是会耽搁了制药,便是赶紧说道:“那本宫先走了,你忙吧。”
萧延意拧身走到门口,才要迈步出去,又忽然想起有话没说,那阿玦原是刚要直起身,见萧延意回头,匆忙间便又跪了回去,萧延意见他如此惶恐,微蹙了下眉头,才是开口道:“对了,阿玦,呼延烈想要见你。这边的事忙完了,你稍事休整下,跟本宫去趟刑部大牢吧。”
那跪着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颤,半晌才是极低声地回道:“微臣遵旨。”
萧延意回去寝殿,想了想,从怀中拿出羽哨,吹响了几声,不一会儿的功夫,窗外便有人轻叩窗棂。
萧延意开窗,让来人进了殿内,先是说道:“日后,你便明着在这殿里伺候着吧,不用再匿于暗处。”
那人听了一颔首道:“是,微臣听凭殿下吩咐。”
“你们其余的人,你去安排好,找几人去皇上身边,几人去将军那里护卫。”那人听了这话又是点头领了命。
萧延意这才又问道:“你这次去漠北跟着阿玦,可见他有什么异动么?”
“不曾有什么异动,阿玦一直是为尽心将军寻药,翻山越岭不辞辛劳。”
萧延意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又问道:“他可曾见过什么陌生人没有?”
那人想了下回道:“阿玦遍寻漠北未能找到沙菊,最后到了似是找到了个北漠人,从他手中取得的沙菊。”
萧延意闻言一皱眉,“北漠人?谁?他们说了什么话?”
“不知是谁,只是从打扮和口音看着是北漠的族人,阿玦只说他需要沙菊解毒,那人便给他了。殿下只让微臣看住阿玦,他二人虽有授受,却也只沙菊一项,并无他物,所以微臣也并未特别去查明此人的身份。”
萧延意眉头紧锁着点了点头,想了下,挥手道:“好,你也先去歇息会儿吧,这一趟也辛苦了。”
羽哨领命下去休息,萧延意让惠娥安排了此人就在偏殿住下,以便随时听候她的差遣,如今她身边可信赖又可用之人不多,这羽哨已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以后免不了要随时利用,放在暗处,每次还需哨声召唤,恐有不及,倒不如干脆安在身边做侍卫来的便宜。
萧延意在殿里又稍事休息了片刻,仔细地想了想眼下的情形,时候并不久,太医院便来人说,药已经制好,正要送去给将军服用,萧延意便赶紧起身过去。
萧延意到了魏不争那边,只见几位太医,却并不见阿玦,心中一时间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太医称,阿玦说是疲惫至极,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萧延意虽然也觉得他一路劳顿,此时去歇息也是常理,但是制药之人不来送药,看一下病患服用的效果,多少有些有悖常理。又想起羽哨说阿玦的沙菊来自北漠人之手,这北漠之人定然视魏不争为仇敌,倒也有些不敢肯定这阿玦一定就存了好心。
萧延意未敢让魏不争即刻用药,与几位太医问明了所有制药过程是否有疏漏,又找人试了药,过了几刻钟之后,见试药之人安然无恙,才敢让人端去给了魏不争。
药入腹也没见速效,见魏不争依旧是病恹恹的样子,萧延意又觉一阵揪心,但是过了会儿,太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