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七低低一叹:“唐烈二度去梅岭,我料想云青珂不会杀她,为免引起唐令君怀疑,便没再跟去,但未料到唐诀竟被唐令君悄悄派去,更没料到唐诀妒恨充头……这倒也罢了,论理唐诀原本杀不了云青珂,但天意弄人,唐诀不是唐诀,是云青诀……”
名清方和李师师均不知这段往事,不由震撼难言。卫希颜只觉心中沉郁,长吸口气吁吐出去。
唐十七道:“那天晚上唐诀冲入青隐院,我跟蹑在后,听到了那个惊天秘密……云青诀疯狂冲出青隐院,狂笑若癫,谁挡杀谁,唐门中一时人人惊悚,唐令君命人撤去,由他奔出堡外。我悄悄跟随,顺便解决掉唐令君派去的人,一路奔到大雪山,在他拔剑自尽的当口现身击昏了他。”
唐十七神情黯淡,“青诀醒来后,随我入京。大娘子得知唐烈和云青珂之事,心中大痛,禁制陡然发作,命悬一线。我和青诀只得再度以毒攻毒,救回大娘子……大娘子清醒后,让青诀寻访卫信南下落,隐身山林平安一世。
“但青诀心中痛苦自弃,不报此仇不愿为生,竟私自毁容卖身进了梁师成府第。大娘子只得由他,但叮嘱不得妄动,否则便自尽而死。青诀只得默默隐伏,慢慢获取梁师成的信任。我遵大娘子的吩咐再回唐门,静候你到来。
“当年我们曾做了最坏的谋算:若你不出现,便由清方带走希汶,我和青诀放手和赵佶、梁师成等一搏。”
唐十七声音平缓,卫希颜却从中听出以身赴死的决然。
她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有些把握到了唐大娘子为什么一定要唐十七和云青诀等待她的出现。
——或许,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用一种执念牵系这两人!若不然,唐十七和云青诀又如何忍得在她逝去后八年多后仍不出手?若无唐大娘子当年嘱托,这两人怕是早就玉石俱焚了!
“希颜!”
唐十七看着她道:“梁师成他们并不十分确定你便是大娘子的女儿,只因着两分相貌相似而心中惶惶,方才定下温泉试探的毒计。
“大娘子曾道:最好的报仇方法不是一刀杀了那人,而是要让他活在恐惧中一点一点惶惶度日,虽生犹死!大娘子虽已逝去多年,这三贼却仍然心头不安,当年云二郎君的惊世剑法和大娘子的智谋百出让他们心存余悸,不敢或忘!”
唐十七突然沉沉一笑:“这二十多年来,这几人又哪过得安心了去!大娘子伪装失忆的那十三年,梁师成三人每天都活在怀疑中,却又杀不得大娘子,又唯恐大娘子是假失忆。对大娘子的智谋恐惧刻入心底,每晚都在怀疑中入睡,半夜又从梦中惊醒……
“梁师成曾数度试探大娘子是否真的失忆,却每每在他相信放心时,大娘子又故意现出一丝破绽,让他们再生怀疑,于是再起惶惶!——那些年头,大娘子深受禁制折磨,那三人也没得了安稳去!”
***
清圣御医卫轲病了。
这消息颇让人惊讶!
清圣御医曾经数度于群医束手之际,妙手回春,展现高绝医术,京城的官员和坊间早有了种认知:清圣御医卫希颜是仅次于青谷萧国医的存在,圣医怎么会生病呢?
但准驸马、清圣御医卫轲确乎是病了这个王妃很淡定!
赵佶听闻极度震惊,在贵妃的眼泪汪汪和茂德帝姬一日三次的探询下,他终于坐不住了,御驾亲临卫希颜位于城南的“陋府”。
那独门小院的甚至容不进皇帝奢华的车驾和仪仗,赵佶只得下了龙辇,在众侍簇拥下步行入院,游目四顾廖落的院子,心中顿生几分怜悯。
两名院子这辈子也没梦想过能亲见天颜,战战兢兢叩头抖了半天,在皇帝率众侍跨入房门之际,终于想起自家郎君的慎重交待,赶紧大声道:“启禀陛下,卫御医说他的病不能见风。”
赵佶脚步一顿,想了想一挥手向身边禁卫和内侍退下,仅带了李彦、杨戬和程御医入房。
卫希颜裹着被子躺在榻上,容色苍白,面上颈项似有红点,见赵佶四人进来,微微向上一欠身,又无力倒下道:“卫轲卧病无法见驾,请陛下恕罪!”
李彦赶紧搬过一张椅子放置在榻前丈外,赵佶坐下,面带关切,“清圣,怎生突然病了?”
“陛下,这不是病,是过敏!”
卫希颜指指自己的脸,再伸出左手,将袖子微微挽起,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此刻全是芝麻大的红点,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十分可怖。
赵佶吃了一惊,坐在椅中的上身不由向后倾去。
“陛下勿需担忧,此症不具传染,只需不见风、不见水,静养十数日便愈了。”
赵佶这才安心,看向右侧白须白发的御医程盛和,眉头一皱问道:“卫爱卿这是甚么症?”
程盛和年老成精,医书中对这过敏症状记载极少,榻上躺着的又是御医之圣,哪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拱手道:“官家,医书对过敏症亦有记载,但症候因人而异。”说着目光向卫希颜望去。
卫希颜用手巾捂着打了个喷嚏,无力道:“卫轲幼时曾得重症,因未得良医开方,服药过于偏猛,身体会对某些物事生出奇怪反应……”
她苦笑叹气:“前几日轲被人怂恿,一时心动从界身巷拍得一极品兰花,喜不自胜,带回家中观赏,孰料次日晨起便发现身上起了红点,麻痒无比,喝水时不小心溅上一滴水,红点处就溃了……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