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晋做了个梦,梦醒后现自己泪流满面,把木枕都打湿了。
梦中,他看到了年迈而不再强壮的父亲,慈祥的娘亲,憨笑的哥哥,温顺的妻子,还有那未曾见面的孩子。儿子在妻子的怀中挣扎着肉乎乎的手脚,对着自己咯咯欢笑,笑声似乎汇集成了爹爹,爹爹两个字。。。
他还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好像是五岁还是六岁的光景,父亲带着矮矮的、小小的自己,去拜见宋公普老师。那是丁晋次见到宋夫子,胆怯地躲在爹爹身后偷看着这位严肃的陌生人,父子两人特意穿了一身过年节才舍得拿出来的新衣服,还显得比较jing神,但是在宋父子面前,爹爹始终卑微地躬着身子,手里紧抓着几斤jing瘦的猪肉,嘴里只会喃喃一句:宋老爷,求您收下俺孩儿吧,他很乖。。
是的,记得童年的自己很乖很听话,似乎小小的年纪已经懂得一些家中的困境,所以在好不容易进入官学读书后,他一直非常勤奋好学,当别的顽童嬉闹玩耍时,丁晋却只能压抑自己的玩xing,捧着书籍苦苦研读。
梦中的最后一组镜头,是慈祥温柔的母亲,拿着碗鲜汤对自己笑道:三儿,这是你阿爹为你弄的猪杂汤,快吃吧。。。梦醒的丁晋,坐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又想家了。
已近年关,而陪家人过年,历来便是中国人最重视地一件事,这是丁晋想家的一个原因;此外,自新政施行后。他焦心竭虑。四处奔走解决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处理复杂的人事关系,还要负责主簿厅份内的工作,另外,古陶驿招待所偶尔遇到有贵客驾临。他这个接待主管还得过去相陪吃酒。强颜欢笑。常常便是一夜地奔波折腾,第二天稍事休息,便要继续去工作。
丁晋实在太疲倦了。一种浑身无力地感觉,近来常常侵袭他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了,好在,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上了轨道。
自县署会议全体通过丁晋的改革方案后,至今,新经济政策已经实行了三个多月。总得来说,效果不错,不仅得到百姓的拥护,而且下层胥吏们也没有表现出太大地抵制,这得归功于李翱长期地jing明治下手段,让县署领导在下层小吏面前拥有着无可比喻地威严和权势。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可能完全没有不和谐的音符,如果一切顺利,丁晋也不会如此心力交瘁。
比如,要把平遥县署众官吏的“职分田”交给县“黑户”租种,就必须赶走从前为其耕种地外县流民,从他们手中为县子民夺取“饭碗”。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这就相当于硬生生夺取他们地“生存依赖”,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到外地做被人鄙视的“流民”?其实都是一些苦哈哈,在地被逼迫得无法生存,于是只好跑到平遥县境来讨生活,结果现在却要被再次逼着离开,他们如何甘愿?
但是,对于平遥县的官员来说,当然是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生活充裕是最重要的。这些流民因为朝廷的有关制度,并不允许被县收纳为子民(不得随意迁移户籍),所以保证他们的生活就像相当于为别人做嫁衣般的傻事。
因此,为了自身利益,不忍也罢,惭愧也罢,对于那些赖着不走的流民,便出动五班衙役及县团练兵勇(预备役),把他们统统赶走。
另外,新政实施过程中遇到的另一个困难是:那些躲藏在山中的黑户,起先,根不相信官府会这么“好心”,不仅宽恕他们从前的罪责,而且还租给肥沃的农田耕种。他们认为,这是官府的“欺骗之术”,目的是把大家引诱出山,一网打尽。
有着这份顾虑,一个多月过去,只有聊聊几个黑户口从山中出来。丁晋急得嘴角冒泡,最后无奈下只得带了两个小吏,沿着崎岖的山路进入深山,费劲周折,寻到几个黑户山寨,苦口婆心地对他们解释新政策的好处和让他们相信官府的诚意,凭着一份过人的口才和尊贵“身份”,总算说服了几十户人家从山中搬出。
有了这份好的开始,越来越多的黑户走出大山,而随着分配给他们的耕田一一到位,按人头计算的“敬钱”额度大大减少后,更多“隐姓埋名”的百姓纷纷到县署登记造册。
后来根据户曹的统计,新政施行一年后,平遥县的户口数增加了将近六百户,人口增加了两千多人,这在以“赋税”和“户口”为重要考核内容的官员政绩审核中,可是相当占据份量的。
而随着“敬钱”的减免,百姓生产的积极xing大幅度提高。在之前,干死干活辛苦一年,赚得多抽得多,百姓总是落不下多少剩余;在敬钱减少后,生产提高,开辟的荒地在短短时间内显著增加,总得来说,县的财政并没有减少。而更让人期盼的是,随着这些荒地全部种植粮食后,以后几年,平遥县署的收入估计会增加不少。
对于那些土生土长的胥吏来说,也许这种长远的期待比眼前的得利还要重要。仕途无望,又几乎注定要干一辈子的衙门小公差,所以追逐利益便成了他们的xing,而你千万不要把这些家伙当成笨蛋傻瓜,从“钱财”方面来说,他们的眼光比官员都要敏锐。他们非常清楚“细水长流”才是正道,鱼越肥大。从上面才能刮下更多地肉,所以这也是胥吏们在执行新政的过程中,坚定地贯彻了丁晋思想的原因之一。
丁晋正职主簿后,还继续兼任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