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迎风一整晚跌宕起伏的心绪,南槿这一晚过得怀旧且平静很多。
与荀谦相识当然也是在她十二岁来到这里以后,那时的荀谦不过才二十,却已经是息闵的左膀右臂了。 年纪轻轻、威震南海,据说那些海贼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要吓破胆子。
息风迎对荀谦不是不崇拜的,但十二岁的她对他更深刻的印象,是这个优秀到爆的男子,跟自己应该是已经有了好几年的交情了。 息家大小姐息风迎从小便跟在息闵左右,对息闵的属下肯定是熟识的,而与这荀谦又不止是熟识这么简单,曾经一度大家谣传,息闵是将此人当自己的未来女婿看的。
息闵甚至曾私下里玩笑似的问她:将来嫁给荀谦怎么样?息风迎为此头疼不已,她当然不可能十二岁爱上一名大叔级别的男子,但这位大叔待她却是因着多年交情而很不一般,所以从那以后与荀谦的见面就成了件头疼的事情。 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她遇见卫瑜桓。
因着卫瑜桓,她终于连多余的苦恼都不愿分给荀谦,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只倾注在那一人身上。
母亲的葬礼,荀谦有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切做得中规中矩,晚上却又跑来找她。 她知道父亲肯定是首肯了他来看她的,所有人眼里,他与她都该有些不一样的故事,可是她却丝毫都不愿。
隔着窗子,她声音嘶哑地对着窗纸上模糊的影子说道:“我无事,我已不是小姑娘,你去吧!”
“我倒宁愿你是当年的小姑娘!”他难得如此软声软语地说话,像是对着心中最为看重的人,其实她心中明白,三年以前的那个息风迎,对着荀谦定也是不一般的,虽不至于有情爱,但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是绝对的,可此息风迎非彼息风迎,再多的情绪,她哪里听得进去!
一句简单的对话,然后便是各自沉默的坚持,第二天息风迎从趴着的桌上醒来时,窗外已没有一丝痕迹。
再后来,荀谦成了最早发现她与卫瑜桓相恋的人。 她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或者他只是捕风捉影,但他就是那么肯定地跑来质问自己:那人是谁?
息风迎不满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只强横地答他:“不用你管!”
“你如今孝期未过,怎可与男子来往过密?”他突然端出长辈才有的态度,让息风迎更加不爽,她面露嘲讽道:“要说来往过密,你不觉得你如今跑到我的闺房来,也属来往过密了吗?”
一句话之后,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龟裂的痕迹,像是长久的坚守突然轰榻,让人有猝不及防的心疼。 他终究是像父亲一般守护她的人,她想,自己是否做错了。
再再后来,她便不再有机会证明自己对他是否做错,因为她已经知道,她的整个人生都错了。
在她作为息风迎最后的那一个月,他出征南海,那里正上演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他是必不可少的将领,所以直到息风迎“死”,他都没回来。
如今再坐在一起,南槿心中只剩下唏嘘,所谓命运多诡,便是前一天才反目的人,第二天又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她心中好笑,面上却只是温和:“前次我回家见父亲,听说你正在外,没来得及拜访,你可还好?”
荀谦自幼从军,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造就了他不苟言笑的性子,而此刻面对着许久不见的故人,也依旧没个笑容,他板正的身躯端坐桌前,对南槿的问话答得简单:“好!”
南槿很久以前就已习惯他如此,并未觉得异样,反倒是他自己又添了一句:“你呢?”
南槿抬眼看他,笑道:“看我这模样,你觉得我过得如何?”
南槿是故意调侃他,如若今日问他天下形势,他可能一清二楚,但要他看懂一个许久不见的女人过得如何,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果然南槿在他眉眼间发现一丝纠结,没等他回答,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笑得太过开怀,在离开息家,离开息风迎的过往许久以后,遇见难得的故人,她是真心欢喜,这样的气氛太过珍贵。
却不想还是等到了他的回答:“不好!”
南槿的笑霎时顿住,她莫名地看向他:“哦?你从何而得?”
“你是一个念旧的人,阿迎。”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有她熟悉的温度,“记得太多的人总是不容易过得好。”
南槿彻底怔住,脸上所有的表情褪去,只余下平静:“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薄情寡义,早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荀谦敛下眉眼,伸手拿过自己眼前的杯子,缓缓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完,布满硬茧的右手握着余温尚存的细滑杯身紧了紧,像是担心那温度去得太快,他圈紧了五指,用自己的掌心极力想要留住一些。 但该去的终究还是会去,就像那一年跟在陌生男子身后走远的阿迎。
如果他能早一些知道那人的身份,即便是冒着被她更为厌弃的风险,他也要将他们拆散。 他从十几岁开始守护的女子,本不该经受任何风吹雨打,但那时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却没有一个人做到。 阿迎的人生似乎从十二岁那一年开始,就渐渐偏离了众人预想的轨道。
他少年得志,蒙息家主赏识,执掌息家军队,他知道自己在这一方天地间的位置,所以即便大了她整整八岁,他也从不曾为此犹豫彷徨。 他觉得只要他等,她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他曾用很多个年头的时间构想过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