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侍女目光炯炯,片刻不肯稍离。韩姣只有无奈换上了衣裙。式样是上身短襦,下身长裙,在胸口的地方用浅红的丝带扎系,裙摆宽大多褶,不知用什么颜料染了石青的藤蔓,一朵碗口大的大红舞青猊在裙摆上娇艳盛开,尤其花瓣层层叠叠,色泽渐进多彩。虽只是凡俗材质,华美灵动之处丝毫不让仙家。
孟晓曦见了不禁一怔,目光隐晦地动了动,冷哼了一声道:“走吧。”
韩姣想问去哪里,旁边两个侍女已经从两侧走了过来,脸色木愣愣的,把她夹在了中间。看到这样子,韩姣索性什么都不问了,直接跟着孟晓曦往外走。
黑夜无星,山峰上细碎的灯火如同星汉,尤其含章楼外,亮光辉煌足以胜过白昼。丝竹声喧闹声从远处飘来,飘飘荡荡。
韩姣等人走到一半,四周忽而静了下来,冷风吹过,呼呼作响。
几人都觉得诧异,互相看了一眼。
此时,含章楼外静的落针可闻。
席间众人都放下酒杯,外围那些没有资格入座的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青元倏地站起身,喝骂道:“没喝酒你还醉得不清,满嘴的胡言乱语。”
戈坦族长摇了摇头:“青元殿下跟随魔主多年,难道看不出此人已不是魔主。”
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把众人都惊住了,只凭呼吸声,就知道席间众人的精神何等紧绷,机灵的奴仆悄悄退走,没片刻广场中间就空出一大片。
风淮往主位看了一眼,眉毛微抬,默不作声。苏梦怀却接连灌了两杯酒,样子笑眯眯的。
戈坦族是六部之一,席位靠前,附近有好几桌的人端坐席间,面色沉稳,与周围那些惊疑无措的人截然不同,显然事先已和戈坦族长通过气。
公子襄往那几席一瞥,声音已转冷:“看来你今日早有打算,是不准备善了了?”
戈坦族长皱眉。
旁边有人干咳一声,接过话道:“幸好魔主宽宏大量,不计较你的疯言疯语,”他转过脸对着戈坦族张,声音雄浑,广场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听说戈坦族时代修炼天眼,你不会是入了瓶颈,心魔生幻,看错了什么天机吧。”
天眼——众人哗然。
说话的人是密乡族的族长,青元对他怒目而视。此人看似指责戈坦族长,实则是提醒众人,戈坦族有天眼之能,能看破天机,用心歹毒非同一般。刚才席间大半认为戈坦族长无事发疯的人,现在却已经满脸疑惑了。
苏梦怀哈哈一笑道:“天眼?莫非就是你额头上那个?”
戈坦族长额头正中有一条黝黑的粗线。他点头:“是的。”
“有意思,有意思。”苏梦怀摇头晃脑道。
不知道他说的是天眼有意思,还是眼前的事有意思。
青元不耐烦他打岔,柳眉横竖:“天眼又如何,自远古以来,魔主现世时有苌帝花盛开。由苌帝花可辨别魔主,可从没有用天眼来辨别魔主的。再说七年前魔主亲手摘取苌帝,那是众人所见,不是你一言两语可以抹灭。”
立刻有人应和:“是呀,苌帝花那可不会作假。”有人劝戈坦族长道:“好了,高兴日子,你就别犯糊涂了。”
戈坦族长固执道:“摘取苌帝花的确不假,但是七年前的公子襄,与现在的公子襄,却有所不同。”
众人面面相觑,愕然不已。位于中间位子的几人面色坦然,有人相问:“越说越不像话了,公子襄就是公子襄,能有什么不同?”
这些问答都十分巧妙,看似呵斥,更像是把问题一点点深挖出来。
公子襄擎酒而坐,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仿佛席间说的那人不是他一般,唯有目光,扫过靠近戈坦族附近的几席,若有所思。
戈坦族长知道事态如此,已没有退路可走,用手抚过额头,一道金光从中迸射开来,众人只觉得耀眼之极,再看去,他额头上的黑线已经裂开,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珠,上面描绘着复杂的图纹,从中透着广博渊古的气息。
相传两界自远古以来,有三种真实存于天地之间,分别是九音,天眼,和上古神树。除了上古神树在碧云天,其余两种都在离恨天。九音是天赋所赐,代代血脉相传。只有天眼,是可以经过秘法修炼,后天形成。
戈坦族历史悠久,上古时也出过天眼修士,但是之后几代天赋平平,每一代族长虽然也是实力高超,但是始终没有开过天眼。
时隔几百年,天眼再现。众人都觉得骇然。
苏梦怀惊叹:“果真是天眼。”
经他这么一说,他人再无怀疑。
戈坦族长对他躬身一礼,苏梦怀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心中却笑得开怀,想不到这一行还能有这般惊喜的收获。
几百年来离恨天都是妖王割据的形势,自从七年前苌帝花开之后,公子襄顺应天命,一跃而上,其实已经打破了妖王平衡的格局。随后泉源妖王胡都被杀,青元做降,他和风淮不得不联手伏击公子襄——这一切不过是对魔主命运的一种反抗。
到了他这个境界,又身居妖王之位多年,对天命天时感应颇深,但敬畏之心也不再那么深刻。如果只是一昧顺应天命,又怎么能大道修行圆满。
只要公子襄身上的魔主之说今日被推翻,那日后天命应在谁身上还真不好说。
场内众人皆是形容拘束,只有苏梦怀,无所顾忌大口饮酒,还举杯对风淮示意。
青元此刻又惊又气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