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禧太后问完后方才醒觉自己这是做甚?自己身处朝政几十年也没能解决的问题,她一个不过年方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高深的见解?拿这问题来问她不外乎是问寿星的年限那般不合适,而且也确是为难她了,遂失笑道:“凰熙丫头莫要放在心上,哀家这是出格了,都怪阿晏,误导了哀家……”遂朝自己的侄子假意一瞪。
梁晏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看了眼隆禧太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李凰熙初始只是一怔,没想到隆禧太后自己会收回这问题,又看了眼梁晏,遂笑道:“皇祖母这会儿不为难臣孙倒是让臣孙松了口气,皇祖母整顿吏治十来年也没有收到好效果,臣孙才疏学浅,正要向祖母多多学习,再说吏治要清又谈何容易,臣孙见到那湖州太守再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就是背有靠山兼之山高皇帝远……”
隆禧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是直指梁家权大?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梁晏,这个丫头真是敢说,“那个王祖业哀家自然会处置他……”
“皇祖母这是误会臣孙的意思了,臣孙是指这次恩科在即,正好借此机会选拔有用人才为祖母所用,他们乃儒林学子,只要是可塑之材不妨破格录用,正好可以下派到外地州郡,没有沾染京师的风气,不卷入两派斗争,祖母再给他们一个上升的阶梯与希望,制定出可达到的目标,早早明示,升迁有望又不用到处送礼走关系,他们兴许到了地方也能做出几件实事来,造福一方百姓。”李凰熙忙道。
隆禧太后猛地抬头看她,今年的恩科开考在即,对于这群学子她没有寄予多少厚望,毕竟这些人缺少实干经验,但如今李凰熙这样一说,她思索了一会儿倒也觉得可行。
梁晏却是一拍手掌笑了出来,“姑母,侄儿倒是觉得郡主所言有几分道理,那群人是天子门生,又外放为官破格录用,尚有书生意气,未染奸滑之气,倒是纯品。”
隆禧太后放下汤匙,两眼看向李凰熙,只看到灯花下少女的脸庞有些许红润,倒是俏丽得很,这样的建议算不得惊天动地,但于她的年纪却实属难得,遂欣然道:“言之有理,凰熙丫头,哀家倒也没看错你,若汝父有此才干,哀家倒是可以颐养天年,不用如此年纪还操劳。”说完,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李凰熙闻言真的很想失笑出声,她这位皇祖母不到棺材那一刻都不会舍得放权,她已习惯于强势霸权,又怎么会甘心退下来?皇帝叔父的身子是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才干之人,偏偏这些年被她压得成了个没有声音的人,在她的面前有如小儿一般。
对于这话题她不好去接,只能假意将炖盅收起来递给宫娥,隆禧太后也不在意,说了一会儿话后即犯困,梁晏见状不好久留,早早随宫娥出去,只有李凰熙服侍隆禧太后卸下钗环,脱下手钏,一一放在宫娥端着的盒子里,接过玉梳给隆禧太后梳理一头染过的黑发。
“哀家真的老了,入宫那会儿还像花儿一样绽放,那会儿就像凰熙一样,漂亮青春。”隆禧太后转头拉着李凰熙的手,一双微微有些浊的眼珠子盯在她的花容月貌上,似感慨又似嫉妒年轻女孩儿,那目光颇让人心里发毛。
李凰熙却在这一刻知道隆禧太后是嫉妒自己的青春,她是初升的太阳,而她已经日落西山,这个时候更要小心斟酌用语,她双手圈在隆禧太后的脖颈与她一道看着镜子。
铜镜里面反映出一个老年人与少女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到隆禧太后似有不悦,李凰熙道:“在湖州的时候,臣孙常问父王,祖母长什么样子的?皇祖母也知道臣孙离去时虽已记事,可每年见到皇祖母时不是家宴就是祭祖之时,混在人群里连头也不敢抬,哪敢直视皇祖母的容颜,那会儿父王就说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你皇祖母的长相,你的容颜有几分像她,然后臣孙就去照镜子,又跑去问母妃,母妃也如是说,如今看来,臣孙是不是有几分像皇祖母?”
微有不悦的隆禧太后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两张脸,确有几分相似,那微挑眉毛像她,可脸形却又有几分像先皇,手不禁往后伸摸上那张青春俏丽的脸,“血缘真是妙不可言,哀家有四子,长相最像哀家的就是汝父……”
李凰熙听到这位强势的皇祖母话里面再没有那种嫉妒不甘之情,方才放下心来,嘴角笑了笑,果然,那张老脸也笑了开来。
直到容公公前来禀告说是床铺好了,李凰熙这才扶着隆禧太后去歇息,放下明黄的帐幔,柔软的薄纱遮住了隆禧太后的脸,她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与要守夜的容公公对视一眼,方才由宫娥簇拥着往不远处的西殿而去。
夜色浓郁的星空一方残月斜斜地挂着,发出晕黄的令人感觉不太舒爽的光芒,倒是回廊处随着春风飘荡的宫灯将黑夜点缀出几许繁华。李凰熙的裙摆摇曳而过,前头打灯的宫娥尽职躬身走着。
突然,一个转角处,正若有所思的李凰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一拉,随即倒在一旁的暗夜当中,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出声,却有人更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接着耳朵一阵发痒,只因有人在那儿吹着气,她的眉毛上挑,微有怒气。
“郡主?”
后头的宫娥不解地唤了一声,前头打灯的正准备提高灯笼查看。
椒房宫里,欧阳皇后表情不善地将宫里的物体都推落倒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