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斯堡,会议厅。
杰尼斯·杨格低垂下头,抬眸偷偷地瞥了一眼,安德鲁斯脸色铁青地站在王座的一侧,薄唇紧抿。
“你养了一条好狗啊!安德鲁斯。”
尼尔·德·勒法夫瑞眼皮微抬,眸光冰寒地扫过安德鲁斯,安德鲁斯眯了眯眼,也跟着低下头去,尼尔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杰尼斯,“把她带回来。”
“是。”杰尼斯道。
尉临风一大早就被请出了张雅薇的病房。
依凡尼台湾分部负责人乔斯接到了巴黎方面的电话,接管了她的安全护卫之责。奎克也被监控了起来,除了还在昏迷的简立文,因为暗杀事件而受伤住在同一间医院、同一个楼层的几个哥哥们,也都被“请”了出去。作为交换的条件,黑衣护卫们把他们带到了机场,允许他们送她最后一程。
“oiselle。”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一个沙哑的女声。
“oiselle,请起身吧。”
她睁开眼。
床边站着一个很熟悉的人,虽然已有四年未见,张雅薇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钟点工许嫂。
捧着白色的雪纺长裙,身姿笔挺地站在她的床沿,那样恭敬俐落的神色,与她印象里总是乐呵呵笑着的那个和蔼的许嫂,太过不同。
刚才是许嫂在说话?可是,她不是哑巴么?
“这是凡赛少爷的命令。”许嫂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淡笑垂眸,“除非我跟随oiselle回到巴黎,否则,只要我还在台湾一天,便不可以和任何人交谈——包括奎克大总管。”
她点点头,起身靠坐在床沿。
许嫂捧着长裙靠近床边,“oiselle,请更衣。”
轻盈的雪纺布料,纤侬合度的曳地长裙,她在许嫂的帮助下换上这身明显是根据她的身材尺寸特别定制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因为睡姿而微微纠结的纷乱长发,又披上同色系的雪纺披肩。
许嫂拉开门。
守候在门口的西蒙听见动静,徐徐转身,褐色瞳眸里闪过一抹惊艳神采。
她视而不见地与他擦肩而过。
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黑衣护卫。整层楼似乎都已被清空,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响动,寂静得让人心底发慌。满头灿色金发、气势沉稳的乔斯站在长廊的尽头,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修长食指按住了电梯按钮,恭敬等候。
“我的哥哥们呢?”
“已经到机场了。”许嫂道。
她呼吸一滞,抬手按住胸口,感觉心跳都要跟着停止。
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分离真正来临的这一刻,才发现这种割舍,比想象中的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与他们相伴的这八年光阴,早已融入了她的血液生命。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就像他们愿意在危机关头为她挡子弹一样,她也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简立文呢?他在哪里?”
前方不远处的一名黑衣护卫闻言抬头,伸手推开身边的病房的房门。
她走了过去。
许嫂跟在她的身后,一等她走进病房,便回身挡在门口。西蒙被挡了个措手不及,趔趄着后退了半步,皱了皱眉,便开始冲许嫂瞪眼,许嫂不甘示弱地挑眉回视,西蒙了冷哼了一声,倚在门边凝视着她的背影,唇角淡淡扬起,眸底闪烁着一种近似于虔诚的热切。
很美丽的背影。
垂坠至腰部的宽大披肩,几乎掩盖了她所有的窈窕身形,可那样纯粹淡雅、空灵剔透的白,却让她像个不小心跌落凡尘的纯洁天使。
纯洁。
西蒙·塔伦斯从没料到,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嚣张放纵了三十年的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的背影,而领悟这个词汇。
如果张雅薇在这个时候回头,一定会吃惊于西蒙的眼神。
可是她没有回头。
躺在雪白被褥间的简立文,脸庞苍白得没有几丝血色,眉头紧紧纠结,像是被困在什么可怕梦魇。她站在床沿,缓慢而虔诚地伸出手,指腹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徒劳无功地试图用温热掌心熨暖他因为失血过度而略呈冰凉的脸庞。
她俯身靠近他的耳边,“我没事了。”
他的眉头渐松,神色安详,陷入了沉睡。
“再见。”她说道。
她直起身,收回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纤长干净的白皙五指,“许嫂。”
“是,oiselle。”
她回过眼眸,微微一笑,“能帮我弄一副手套吗?”
生平第一次,动了杀机。
长长的清一色的黑色车队驶离医院门口,穿越了大半个台北市,停在了一条巷子口。
她在自家公寓的门口站了很久,眼神怔怔地盯着对面那套门扉紧闭、属于曾若谦的公寓,恍惚间,听见有人用法文说,“奎克,我要开除你。”
她所以为的巧合,其实不过是一场精心布局。
乔斯站在她的身后,不耐地催促,“oiselle,时间紧迫。”
她点了点头,开了门,弯腰脱掉鞋子,赤脚踩上地板。
一百平米大小的公寓,一步步丈量。
她的卧房,被陈志燚睡过的爹地和妈咪的卧房,辛野和莫名在里面煮过东西的厨房,五哥曾若谦摆了满满一柜子稀世珍酿的酒柜,哥哥们无数次光顾过的吧台,爹地抱着她、讨论过“传家宝”定义的沙发。
三哥送给她的,那幅画。
“喜欢就带走好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