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半匣钵都已经打开,工人们面面相觑,一位老师傅拍拍铭川的肩膀,说:“小伙子,算了吧,别白费功夫了,好好读书,比干这个有出息呢!”杜铭川脸上却是少有的镇定,冲老师傅笑了笑,挥手示意工人们继续。
最后两个匣钵被打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型制规整的玉壶chun瓶六个一层,安静地叠放在承烧板上,青se的釉面均匀光滑,如玉般细腻,在阳光下闪着晶莹清亮的光泽。几个老瓷工忍不住蹲下身来,啧啧称奇。孙建业和孙天寿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打开的匣钵前,伸手去抚摸瓶身。
要说到吃惊程度,孙建业无疑是最大的一个。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孙娜将那包粉末到进了釉缸,而那些粉末的作用,作为一个烧了几十年瓷器的专业人士来说,看一眼闻一闻就能知道了。前面那些布满黑点、颜se不正的情况,恰好验证了孙建业的判断,可是他不明白,杜铭川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这最后两个匣钵内的瓷器烧得如此完美。
是的,那三十多个玉壶chun的确堪称完美,不但孙建业如此认为,在场的从事瓷器行当的人都这么认为。这种釉se看起来比大多数制瓷作坊里做出来的还要好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在里面,就算称不上顶级,也是极其难得了。这样的瓶子是可以卖出高价的,如果一整窑七八百个瓶子都如此完美,那就值大钱了。不少jing于算计的人已经在开始计算这里的利润,心里艳羡着老杜家又要赚钱啦。
看着人们惊叹的表情,杜铭川长出一口气,满意地笑了。到处都是夸赞的声音,他没有理会太多,径直走到孙天寿跟前,问:“孙校长,我这样算不算成了?”
“算!”孙天寿哈哈大笑了一阵,随后表情又严肃起来,附到铭川耳边说:“不过先别得意,你的对手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你的未来也不在这小小的泥土世界里。”
杜铭川点点头,表示明白孙校长的意思。孙建业也想夸赞铭川几句,更想知道这件事其中的奥秘,不料刚张开口,杜铭川却别过脸,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孙建业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孙天寿。孙天寿皱了皱眉,却又开起玩笑来:“你可能要背黑锅咯,幸亏这孩子还没怀疑到我头上,看来今后咱叔侄俩要划清界限了。”孙建业踌躇道:“叔你真行,这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不能连累孙家,我这就去跟孩子解释。”说罢便yu去追杜铭川。孙天寿阻止了他,摇头说:“现在解释没用,越描越黑,不如静观其变吧。以这孩子的聪慧,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之i。”
杜铭川早就想到金学农是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的,所以时刻都提防着。他每次砍柴都小心翼翼,柴禾必须是干燥的松枝,还有杜青松以前特意选的一些香草品种。他在每一捆柴禾上都做了只有自己能看明白的标记,防止有人参杂些别的木柴进去,引起烧窑的时候对火焰颜se判断的失误。至于釉水,除了那一大缸,他还另外秘密地调制了一小罐,谁也没有告诉。除了防止大缸釉水出现问题外,这一小罐釉水的配方也略有不同,是按照父亲笔记中所记载的杜家秘方配制。尽管还达不到父亲烧的那种神秘青瓷瓮的颜se,却也有点接近了。
那天给孙娜过生i,他虽然觉得孙娜有些怪异,却没有起什么疑心。孙娜去上厕所的时间有点长,铭川不放心,就打算去后院看看。还没进后院,他就看见屋檐下闪过一个黑影。奇特的视觉能力让他清楚地认出来那是孙建业,但因为角度问题,他却没有看到孙娜的举动。然后他就看见孙建业走进了棚子,在釉缸边站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他的心猛然跳了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暗中搞破坏的人会是孙建业。
孙建业回屋的时候,杜铭川已经就坐。他不露声se地陪大伙吃饭,看见孙建业的笑容,心里难受极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缸边仔细搜寻,找到了一些有点不一样的粉末残迹。他不知道孙建业究竟是和金学农一伙的,还是他也有意于杜家的龙窑,所以在开窑后和孙校长说话的时候,他认真地看着孙天寿的脸。从孙校长爽朗的笑声和透彻的眼神里,杜铭川打消了叔侄俩联手的疑虑,毕竟孙天寿如果要害他,之前的很多事情就都解释不通了。
孙建业在苦笑,孙天寿在沉思,其余的人在惊叹。奉父命前来探消息的金虎上前捶了杜铭川一拳,说:“你小子真行!”然后便撒开腿跑回家复命去了。
杜铭川走出人群,望见孙娜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远处,就像空谷中的幽兰。他招招手走过去,大声说:“娜娜!我成功了!”孙娜没有看到那些美丽的瓷器见着阳光的那一刻,所以并不清楚杜铭川所说的成功是什么意思。杜铭川却以为她不忍心看见自己失败而躲了起来,所以不停地向她解释着。孙娜终于明白,原来那包粉末没有把铭川几个月的努力全部毁掉,原来铭川还是烧出了漂亮的瓷器,她抓住杜铭川的手高兴地跳跃起来。他们在山坡上跑着跳着,在花朵和树丛间转着。内心的负罪感在阳光下逐渐消失,孙娜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得像一只蝴蝶。
山野间的最后一缕炊烟散去,夕阳缓缓沉到山的那一边,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斑驳的树影在晚风中挣扎着,逐渐淡去。夜幕降临,幽蓝的天空慢慢闪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