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外头已经大亮了,全美人在这儿的时候,也看见了外头的丫头先开始是一遍又一遍的进来通达了宓贵人的状态。过后儿,见符长宁实在是无意于她,反倒是有些烦不胜烦的样子,婵衣也不敢径自做主不让人来通报了。硬了头皮上前问一句,“娘娘,外头的宓贵人……”
符长宁“啪”的一声摔了茶碗,“看不懂人颜色的东西,她乐意跪就跪她的,小产了本宫去太医院给她请太医过来,何至于幸小气儿的一次次来烦闷于我?滚出去,告诉宓贵人,若要跪,一会儿人问了安,也依旧搁这儿跪着,她不就是想着……”轻飘飘的笑了那么一笑,语气有些莫名的古怪,“她不就是想着让陛下下了这日小朝会,过来瞧一瞧她的吗?吩咐人去前头,陛下一下了朝就请过来,至于说宓贵人,陛下来之前,一直都在门口儿给本宫好好儿跪着!别尽想着出什么幺蛾子。”
符长宁平日里几是不用“本宫”二字的——阖宫里头,举凡有这个资格能自称“本宫”的,太子算一个,皇太后算一个,皇后算一个,若有了皇贵妃和贵妃,这两位也算上——简单来说,就是能有资格独住在“宫”的规格的寝殿中的人,才能是自称“本宫”的。哪怕是掌一殿的各宫主位,也不行。
符长宁很少用这自称,这会儿发起怒来,也用上了。平日里最得脸的大丫鬟之首的婵衣,这会儿也被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一顿没脸的训斥,但婵衣哪里还敢多话?瑟瑟的应了,就轻手轻脚的掩门儿退了出去,一出去,还得吩咐人进去,“去将屋子里头的碎碴子收拾了,别扎了主子的脚。”
全美人也没想到符长宁这会儿能被一句话给激的,泼了这么大的怒,静默了半晌,方才说道,“娘娘何至于动怒至此……”
符长宁呷了一口茶水,冷冷一笑,“有些人,面儿上是那么回事儿了,骨子里头还透着招人不待见的气儿,难以消散的。我平日里是不磋磨她们,但也不代表能容得这些人上蹿下跳的穷折腾,给人找许多的不自在。这会儿敢给我福延灾难——呵,纵是肚子里头有一个又如何?我要他这会儿死,凭他母妃是个什么东西,也能保得住他?哼,死了也不过是连个骨灰盒儿都没有的絮,还妄想跟我这儿来添什么筹码呢。真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全美人这会儿完全不敢接话了。
符长宁继续冷笑着说道,“原以为这人是个拎得清楚的,现在看起来,是拎得清楚,比谁都清楚,就是偶尔也还犯过那么一两次的糊涂,招人不待见。不过我不介意教教她,如何在我这儿才能前行,而非一落深渊才是。”口里说着这话儿,一边儿斜斜的就去瞧全美人。
全美人也不知道符长宁这是看出了什么、亦或是借着什么来敲打她,只觉得符长宁这一束目光,真是如同冰川中的的冷水,冷冽非凡。全美人颤了颤身子,起身福礼,低声应,“是。”
宓贵人跪在外头,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这会儿,后妃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凤鸣宫,要给皇后定省问安了。夏日里的日头非常毒辣,方才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倒也还好,后来那会儿天光熹微,没过多时就升起了炎炎日头。娇嫩的后妃,哪怕是在日头里晒得久了,也是摇摇欲坠站也站不住的。哪像宓贵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这会儿还怀着孩子,肚子再没充起来,身子也渐渐重了。
这会儿在这里跪了这许久,纵是下头垫着一个半软不硬的蒲团,那膝盖底下也仍是跟没了知觉一样,先还是顿顿的疼,再后来,仿佛是膝盖上头的皮儿被人生掀了一层,叫人觉得像是血肉模糊的,然后又跪在了尖锐的小石子上头。
然后再逐渐的,这感觉也没了。
宓贵人艰难的动了动腿,一旁的如蝶已经哭都不敢哭了——她方才被出来传话儿的婵衣吓着了——小小声儿的低泣着劝,“主子,您起来歇一会儿吧,奴婢替您跪着……”
“又说糊涂话。”宓贵人气息都不很稳了,这会儿说完这一句话,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她很怕摇一摇头,自个儿就会晕过去一般。目光还是视着地下,容色淡淡的,也不说话。
如蝶的低泣声愈发明显了起来。似蝶在一旁拉她,低声说道,“噤声,这里是凤鸣宫,你给小主招罪吗?”
如蝶强忍了抽泣声。
再过一会儿,平宬妃的步辇率先来了。穆怜秋还是那副艳光四射的样子,高高的坐在鸾辇上,那步辇四周雕花儿,青鸾的眼睛漆得乌黑,这其实是有些僭越了的。只是符长宁对这位美貌无敌的平宬妃向来宽容,几乎是从不在这些小事上头拿捏她的。
穆怜秋用一根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福寿绵延长簪松松挽了头发,她与向来是一丝不苟的符长宁不同,哪怕是这样——耳旁还散了两绺儿弯曲的发丝,也丝毫不显得狼狈和凌乱。她身上还是穿着时常喜欢的那件雪光绸衫子,浅玉黄和浅水粉并着天空似的蓝,很是妙丽难言。人就那么坐在高高的平肩舆之上,看人的时候脸儿是不动的——那张透着难以言说的感觉的俏脸,白雪似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是有一种炫目的美感。那双乌黑黑的凤眼就那么冷淡的瞧人,因脸不动,人坐的又高,看人的时候不免就是将眼皮儿耷下来,从下头将人瞧着的。这时候,就显得十分的蔑视。
“宓贵人?”她甫一开口,就问了一句与符长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