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说到此处,他便更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她之前来的时候,一路上与亚当问了那么多,实则句句都是语言陷阱,每一个措词都相当于律师在法庭上的伎俩。
可怜的亚当,当了佛德家这么多年的仆人,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这个小丫头都给绕进去了,全无防备地掉入了她设置的陷阱。
他盯着她,缓缓说:“汤燕翦,你没去当律师,真是可惜了人才。”
凭她的思辨和灵动,她会成为法庭上叫人大出意料的女律师。
夂.
他这句话好歹算是明白的夸赞了吧
不料,燕翦却只报以清冷的一哼:“我们汤家到了我这一辈,已经有了二哥那么优秀的律师,哪里还需要再出一个律师詹姆士,你想讽刺我比不上我二哥,你尽可以直接说我是汤家孙辈里最不济事的一个。”
外界不也那么认为么,恐怕就连凯瑟琳也一样这么认为的。她全身上下唯一闪亮的标签,也只是“汤家小孙女”而已。就连世交的那些女孩子里,有些嫉妒她的,也会在私下里议论她,说她这辈子最擅长的技能只是特别会投胎。
她自己没上前骂回去的原因,也是她自己也这样认为啊。在那么多优秀的长辈和哥哥姐姐的对比之下,她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甚至都比不上身为收养的二姐。
更蹩脚的是,她还自不量力地跟大姐抢小声;她还以为自己能帮上戌,结果却掉进了詹姆士的陷阱,没脸向家人求救。
所以,他这么说她,不是又趁机讽刺她,又是什么
再说,她虽然以出生在汤家为荣,虽然她深爱着自己的家庭,可是她跟戌一样,也不希望自己的未来全被家庭所安排,更不喜欢被人以为他们自己的成就是来源于家庭的荫蔽。
所以当年戌拒极具推理天分,却一直抗拒家人的期许,不想入警;她自己也如此,拒也同样热烈地崇拜着三叔和二哥在法庭上的潇洒表现,却最终还是走上了跟律政毫不相关的服装设计专业。
她想作自己,不用打上汤家的符号,也可以被人了解、能够独立于世的人。
所以任何非要强调她家庭出身的说法,对她来说都只觉刺耳。
更何况,那些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的人,原本就也明里暗里含着这样的恶意.
身在半空,随风摇荡。
詹姆士目光却牢牢地锁住这个倔强的小丫头,恨不能掰断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所有攒足了勇气才能表达出的好意,都被她听出了狗p
好吧,是他自己活该,他该认命,他就是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女人相处的笨蛋。
也许他这辈子就不该喜欢女人,就应该跟女人离得远远的。
他便抬起了头,不再看她,只看向漆的夜空。
“有话快说。既然已经过了八个小时,我便没有时间继续浪费在你身上。”
燕翦咬牙。
这是什么p话说得仿佛她故意留恋不去,可事实上她恨不能立即消失
她沉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怒气。
“好,那你听着。我此前跟亚当交谈过,确定你我约定的事,亚当也知道了。他知道我是要来找你,也知道在林子里等我的人是你;待会儿我再到林边遇见他,他就更知道我是跟你独处了八个小时候离开人都有想象力,更何况是成年人,所以他一定会猜到我们都做过什么。”
“上述条件已经形成了逻辑链条,足够论证他已经洞悉了你我契约的内容。那么这就是你的违约,因为正是你向他泄露了这一切”.
他没意外,他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忻娘,他却是满身伤痕长大的男人,所以她的言行在他眼里早就被他看透。
只是当亲耳听见她说出这些话,印证了自己的直觉之后,他的心便更觉冰冷。
便比如之前,八个小时结束后响起的手机音乐。他知道那是她定好的闹钟,她是一分钟都不想与他多呆的。
比如她每一次来见他,都事先存了小小的心机。上一次是她二姐,这一次又是与亚当之间的谈话。
他在用力创造与她相处的机会,而她则千方百计想将这一切全都毁掉。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冷透了,在这半空的悬垂和孤寂里。
“说,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与你兜圈子。”
燕翦深吸口气:“既然违约,就要承担相应责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求合约作废,我只要求你在原本约定的数字上让步30个晚上,减少5个。”.
他死死攥住了软梯。
果然,她在用蚕食政策。
便如律师在法庭上,一点一
tang点磨掉对手手里的资源。
他冷哼一声:“如果我不答应呢”
燕翦歪头:“如果你不答应,那就说明这个合同本身已经不是建立在双方诚意的基础之上。试问,那我又为什么要继续履行合约”
他想掐死她,真的。
她故意选在事后才说,而不是刚上了树屋就说起这个条件,她就是在等他的答案,等他告诉她,解忧的下落。
她是为了她的戌而来,她是为了她的家人而来;从来不是,因为他。
他仰头看天,一片漆。也许天空也有星光,可惜都被繁茂的林叶遮挡住,半点都透投落不到他的视野。
30个晚上,跟25个,其实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是一段短暂的旅程,迟早都要结束。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