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决定亲自见一趟武藤章。
打发走秦矗和邱持贵以后,手头有一件案子急着要处理,当天没法脱身,第二天早早起来,到衙门点过卯,随即叫一乘轿子,抬到武藤章寓所造访。
金达落了轿,通报进去,武藤章刚吃过早饭,听说是衙门的人,打一激灵,慌忙迎出来,一瞅是个小师爷,不放在眼里,收敛起满腔热情,冷冷问道:“所来何事?”
金达大摇大摆走进去,自己占个位子坐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武藤先生的门不好进。”
武藤章没好气回他:“你们中国有一句话:拜佛进了玉皇阁——找错了门儿。”
金达不紧不慢说:“本师爷从不拜佛,此来是找武藤先生落实一件事儿。听说武藤先生要与一个叫从风的人举行一场戏法比试,县上十分重视。”
“不比了,已经取消。”武藤章硬邦邦回答他。
“武藤先生,这场比试县衙已经备案,不能取消。”
“备案与武某有何相干?武某是大和民族天皇子民,不受支那衙门约束。”
“武藤先生,比试定在明日下午。诸事都已完备,只待武藤先生一展身手,希望武藤先生不要食言,本师爷预祝武藤先生旗开得胜。”
武藤章火起来:“金师爷,你听不懂武某说话?武某说的是地道的支那话,武某决定取消比试,你们无权左右,你的明白?”
金达哼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瞪着他:“武藤先生忽然改变计划,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武藤章大为不快,回击说:“武某处事明智与否,无需他人教导,区区切磋技艺小事,何老金师爷如此劳心费神?”
金达见他傲慢不逊。心想,本师爷不信你不服软。于是正颜厉色说:“武藤先生此言差矣,切磋技艺虽说平常,但事涉邦交。邦交往来从来无小事,何况武藤先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一言一行官府并非视而不见,可莫叫人怀疑其中别有文章,本师爷是为您着想。武藤先生好自为之。”
武藤章毕竟心里有鬼,听他话里有话,心里没了底儿,自己与仓义川的交集,不知道中国官府究竟掌握了些什么。牵扯上间谍案可不是轻松的事儿,即便日本领事出面开脱,但日后恐难再在中国立足。心里琢磨:金达逼我完成比试,目的应在从风一方,从风私藏情报,官府自然不容。眼下情势我顺应他并无害处。坚持取消比试反倒会以为我心虚。于是把口气软下来,和颜悦色说:“金师爷言重了,武某受了些风寒,恐难正常发挥,两方竞技,看重的是输赢,既然师爷发了话,武某只好抱病上场。师爷是读书人爱做文章,艺人切磋技艺不知有何文章可做,这倒要请教师爷了。”
金达心里冷笑。这倭贼怕吓,我这一招果然奏效,转而安慰说:“武藤先生能为民众带来乐趣,本身就是一篇好文章。何须在下冗笔?”
武藤章说:“既然金师爷如此说,武某敢不遵命?明日的比试就当取乐,一定登台。”
金达见他已经顺从,便不再赘言,起身往门外走。武藤章撵着屁股跟出来,之前的两张冷脸此时热情洋溢。金达抱拳告辞,武藤章挥手送别,融洽得亲家公似的。
金达转身正要上轿,瞥见对面墙上贴着一份招贴,醒目的标题落在眼里:《戏法大师同台竞技》,愣了一下,近前细看,写着一篇狗屁不通的文字:
诚邀:武藤章先生对阵从风先生,百年绝技盛大举行,主鳳茶樓全新修饰,面目全非,明日午时将比试神奇戏法。两虎争雄,双英联手,百年修得同船坐,千年修得共床睡,如此美事,走过路过,万万不可错过。
主鳳茶樓敬启
今年今月今日
金达有些生气,秦矗不经同意张贴招贴,尤其是擅自决定比试时间,谁给他这个胆?但事已至此感觉拿那滚刀肉有点无可奈何,逼着自己只能就汤下面了。
心里憋着火,命轿夫把轿子抬往主凤茶楼,怎么的也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秦矗的招贴就像牛皮癣上敷着狗皮膏药,三街六巷肮脏的墙壁上都能觅到踪迹。
一些戏法迷瞅见了,不知是什么样的百年绝技,忍不住好奇,跑去向沈万奎讨教。
沈万奎感到好笑,什么人敢冒称百年绝技?于是跟随询问者去看招贴。一见上边写着比试的双方是从风和武藤章,心中顿起疑团:武藤章在保定跌了份儿,都成缩头乌龟了,怎么还敢和从风较量?这事儿有些蹊跷。记起前些日子邱持贵打听顶礼慈云的事儿,前思后想,暗里一惊:邱持贵突然提起顶礼慈云,莫非这场比试与顶礼慈云有关?武藤章偷看过《神仙戏术》,想用顶礼慈云对付从风?虽说比试只是较出技艺的高低,可倭贼心怀叵测,不知是否另有诡计。
联想到比试的地点选在主凤茶楼,从风最近去秦府闹过事儿,秦矗和邱持贵都是心术不正之人,会不会和武藤章联手设个圈套让他去钻?上回总督府的堂会就是一个圈套,要不是从风冒险搭救,说不定自己和一帮同行如今还在牢里煎熬。这次的比试会是什么圈套?
沈万奎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从风年纪轻轻身怀绝技,其师绝非常人,那么他师承何人?邱持贵打听顶礼慈云,十有八九与从风有关,如果从风会顶礼慈云,会不会是夏福常的弟子?或许就是夏福常之后?果真如此,这事就大了,江湖上曾传说夏福常是袍哥中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