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冬雨越来越厚,凛冽的北风将万树枝头的水滴凝成冰凌,翠屏山上一望无际的竹子和树木瑟瑟发抖不堪重负,劈劈啪啪的竹木断裂声彻夜不停。
上午九点,苦熬了一夜的顾长风推开会议室紧闭的窗户,刺骨的寒风瞬间涌进温暖的室内,将满堂茵茵飘荡的浓烈烟雾吹拂得翻卷起来。
顾长风深吸一口潮湿寒冷的空气,仰望迷雾萦绕、冰雪覆盖的山峦,重重呼出口白雾,接过杨斌递上的香烟点燃,望了一眼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的众弟兄微微一笑。
“第一三六、一三七师整装完毕,宜昌四十四师严阵以待,空军两个运输机大队也已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司令那边怎么样,真担心情报不可靠。”杨斌嘀咕一声,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参谋长叶成捧着杯热茶走到窗边,看到顾长风双眉紧皱的样子,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焦虑万分,于是挤出个笑容,低声开解:“或许西安那边的情况没有我们猜想的这么糟糕……”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叶成的话,作战处长方鹏翔快步到来,方正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司令急电……真出事了!”
杨斌迅速接过电文,匆匆阅读,突然打了个寒战,抬起头沉声命令:“立刻把道叔和蒋先生接来,开会!”
清晨九点二十分,保定大营。
奉命紧急赶来的黄应武抖落满身雪花,解下大氅,顺手递给门边的侍卫,推开门进入作战室,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望着脸色铁青的安毅和满脸焦虑的胡家林好一会儿,快步过去低声问道:“出事了?”
安毅点点头:“两个半小时前,东北军师长白凤翔、旅长唐君尧、营长孙铭九将蒋委员长自临潼劫持至西安新城杨虎城司令部,陈诚、蒋鼎文、朱绍良、钱大钧、卫立煌、蒋作宾、陈继承、陈调元、万耀煌、蒋方震等尽数被扣押,密报上说,侍从室内卫组长蒋孝先、秘书萧乃华被乱枪打死,西安城内的中央宪兵团被包围缴械,团长杨振亚也被当场打死……这是密电,你看看吧。”
黄应武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抓起桌面上的电文,读了三遍才缓缓放下,眼巴巴地望着安毅说不出话来。
安毅苦笑一下:“通知各师师长尽快赶来吧。”
胡家林点点头走向电话机。
上午十点四十分,西安。
张学良在众侍卫簇拥下,步入西京招待所大餐厅,见中央大员们惊慌沮丧地呆坐成一圈,挥挥手示意看管的卫兵退下,努力挤出笑容,大步上前,向被看管的一众将领伸出大手,可是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手,更有甚者连看都不看张学良一眼。
张学良与几个焦急质问的文官握握手,满脸歉意地对大家说道:“诸位,今日之事,学良实在是迫不得已,委员长无视日寇侵占我大好河山,一心一意要剿共,此等纵容外敌、热衷于同室操戈之举,令全国各界爱国人士和数万万民众痛心疾首,我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官兵不愿意剿共,群情激奋,要求举国团结,一致抗日,让我和杨主任能怎么办?
“压制广大官兵的爱国精神和广大民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万一酿成兵变,麾下将士随时都会把我把杨主任打死,随时可以乘势将已然进入陕西的诸公和委员长打死!
“数月来,东北军和西北军将士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日益高涨,已经到了无法纾解的关键时刻,我和杨主任是天天坐在火山口上啊!在这期间,我多次对委员长进行谏诤,希望他能察纳雅言以平众怒,可是他太过固执,一句也听不进去,我能怎么办?
“为了促成全国团结一致抗日的局面,也为了西安不至于发生祸殃,我和杨主任甘冒犯上作乱之嫌,把委员长请到新城大楼十七路军司令部,咱们没有别的目的,更不会企图加害委员长,唯一要求只是促其反省,改弦更张,抛弃‘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原则,重新制定团结抗日的国策!
“诸位,事已至此,学良不愿多言,这里有一份通电,由我和杨主任领衔签署,诸位听完之后,如果同意,便在上面签上大名。”
张学良扫视一圈,捧起宣言大声朗读:
南京中央执行委员会,国民政府林主席钧鉴,各院、部、会勋鉴,各绥靖主任、各总司令、各省主席、各救国联合会、各机关、各法团、各报馆、各学校鉴:
东北沦亡,时逾五载,国权凌夷,疆土日蹙,淞沪协定屈辱于前,塘沽、何梅协定继之于后,凡属国人,无不痛心。
近来国际形势骤变,相互勾结,以我国家民族为牺牲。绥东战起,群情鼎沸,士气激昂。于此时机,我中枢领袖应如何激励军民,发动全国之整个抗战?何乃前方守土将士浴血杀敌,后方之外交当局仍力谋妥协耶?
自上海爱国冤狱爆发,世界震惊,举国痛心,爱国获罪,令人发指。蒋委员长介石受群小包围,弃绝民众,误国咎深。学良等涕泣进谏,累遭重斥。西安学生举行救国运动,竟嗾使特务枪杀爱国少年,稍具人心,孰忍出此。学良等多年袍泽,不忍坐视,因对介石为最后之谏诤,保其安全,促其反省。
西北军民一致主张如下:一,改组南京政府;二,停止一切内战;三,立即释放上海被捕之爱国领袖;四,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五,开放民众爱国运动;六,保障人民集会结社之政治自由;七,切实遵行总理遗嘱;八,立即召开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