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俭心思翻滚,一时叹,一时愧,一时悲,一时又生出无边的惆怅来,隐隐还有几分恨意。
张俭自小被张母溺爱。被两个兄长刻意保护,给养的不知人间疾苦,又想要摆脱家中商户的身份,将礼义廉耻等成天的挂在嘴上,做派比清流名士更清流。
先前因为家中有钱,他亦花钱大手大脚的,随便从指缝中漏一点,就能资助一些子弟,身边总有一些人围着他溜须拍马之徒,捧得他更不知道好歹。
他向来又是个没什么担当的人,又极看中自己的名声。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对他有损,他就将责任推给别人。只怪别人害他,他一点错都没有。
当初余淼淼婚前出事,他被嘲笑,觉得伤了脸面,无法面对,就来训斥余淼淼,“若是死了,护住了贞洁。我会高看你一眼。”
雷四娘子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现在家中落魄之事,他理所当然的将责任都推给两个兄长,都是他们连累了,都是他们太贪婪,就算家中事发。那也跟他没有关系。
而他本人受到奚落。失了颜面,则全部怪在余淼淼身上。
张俭心里想着,若不是余淼淼婚前失节,做出那不要脸的事情来,他不会跟余淼淼毁亲,就没有后来的跟雷四娘子和连二娘子有婚约,他在婚事上受人耻笑,其罪魁祸首就是余淼淼。
可余淼淼没有已死捍卫自己的贞洁,她做错了。她凭什么过的这么好?
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他凭什么要吃这么多的苦?他的苦难的一大半都是来自于余淼淼。这太不公平了。
他瞪着余淼淼看,一时面上就带出几分来,满是鄙夷愤怒的看着余淼淼,突然触到一双如刀锋般的视线,炎炎夏日里,张俭顿时打了个寒颤,目光像是被凝固了。
赵蛮冷眼看了他一眼,这张三郎想什么,他一眼就知道,这样的小角色他自然不放在眼底,一眼就将张俭击退了。
只是想到余淼淼跟他订过亲,若不是阴差阳错,她就嫁给这样的人了,他心中顿时十分郁闷,张俭哪有资格跟他争淼淼。
嫌恶的偏开了视线,就见毕阔已经成竹椅上坐直了,满面惊喜,抚掌大笑。
道:“原来这维水之源居然在你们手中。听闻北朝时有维山,正是维水的源头,想不到那座山就是维山,时间历久,知道的人也都少了,竟然是当成荒山卖出了,现在已经能够进山了,我自然是要去亲眼瞧瞧。”
刚才余淼淼正邀请毕阔去看瀑布,又说到顺着瀑布的水流,一路寻找下去,竟然是通着房陵城内维水河,这是房陵城的主要河流,维水河一路往东流入汉水,进长江。
房陵山中拢共也就孕育了两条河,余淼淼运气好,这就得了其一,另一条马栏河在上河县,现在属于李家。这维水河源头竟然是控制在她手中的,她着实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切莫做那截断水源之事,尤其现在气候干旱,城中百姓多在这维水中取水的。”毕阔嘱咐道。
赵蛮冷冷的瞥了眼毕阔,他们会是这样的人吗?
余淼淼见他又不高兴,他们可是来找人帮忙的,可不是给人脸色瞧的。
于是,伸脚碰了碰他,赵蛮垂眸一扫,看到那一大一小两只脚碰在一起,那小脚碰了碰他的,说不出的亲密无间,他顿时判定,淼淼的脚趾头在撒娇……
他面色稍霁,应了一声。
现在气候干旱,他们自然也不会做截断水流,直接挖渠道通至自己的梯田内这样的缺德事,要赚钱也是取之有道,放弃了从此处引水进梯田的想法,还是辛苦些从山下往上运水吧,多付些工钱就是了。
只一心打水动力的主意,按照余淼淼的说法,这水落下来就是生产力,不用真的是太浪费了。
毕阔见他应下,又是呵呵一笑。
张俭垂头听得一知半解,正好瞅见余淼淼和赵蛮互动,心中更不是滋味,挪开视线,只盯着那丛竹林。
“那就多费心了。”赵蛮说着将一张十分简单的图纸递给了毕阔。
毕阔看了看顿时眼角一抽,只见图纸之上画了一条水流,大约是瀑布,瀑布下一个大的水轮,水轮旁边连着一个四方形,其上写着三个字:纺织机。
这也真是够简单的了。
“这是……?”毕阔指着那个方框问赵蛮。
余淼淼面上赧然,她对于纺织机的机械原理不懂,但是相比较起这时候的人来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以前在农具博物馆里,就见过陈列的不少水力纺车、水磨、水车之类的。
还有一点印象,水力大纺车也是出现于宋元时期,它是由大纺车与一个大水轮组合成的。她也只能粗粗的画成这个样子了。
听赵蛮不以为意的道,“不是写了吗,纺织机。一定要画一个纺织机你才知道是纺织机吗?”亚华贞圾。
顿了顿,见毕阔无言以对,他又道:“水轮连一个纺织机,水流冲击水轮上的板子,连续的推动水轮旋转,进而带动纺车的转动。你琢磨看看其间该怎么做。”
毕阔只得点点头,道:“这是谁画的,怎么跟之前的图纸粗糙了许多。”
赵蛮不悦的道:“你又不是工匠,不是给你图纸只让你按要求打造,你自己想想。”
毕阔心中腹诽,明明就经常拿他当工匠,现在倒是说的理直气壮了。
然,他感兴趣想做的东西需要钱财投入,若没有赵蛮,他也不能实施,也只得应下,任他差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