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语气极其沉重,“我想救唐旭,如果我的骨髓能够救他,我会毫不犹豫捐给他,我甚至愿意为了他,去做更大的努力。但是山河……她已经决定的事,我没有资格去强迫她改变,也改变不了。”
其他人仍然想说服江屿,让他去说服山河,一道冷凝的女声插了进来:“你们不用再说了,人家山河没有义务捐献骨髓,她也不欠唐家和林家任何情分。反倒是唐家和林家害了她母亲和她妹妹的孩子,你们怎么好意思扮出一副卫道士的样子逼她捐骨髓呢?”
这声音——
山河缓缓转过身,看到了江屿的母亲林幼芯,她仍然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头发盘成发髻,丝丝不乱,脚下一双白色高跟鱼嘴鞋,一派典雅富贵的模样。山河万分讶异,没有想到江屿的母亲竟然会帮自己说话,唐旭也是她的外甥,难道她就不希望唐旭能够活下去吗?
林幼芯淡然地说:“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帮理不帮亲。江屿说得对,我们都没有资格去强迫山河捐献骨髓。”她的目光移到林幼茗脸上,此刻林幼茗已是满脸泪痕,“三妹,你是我们兄妹三人里面最小的,从小到大也是最任性的。以前不管我怎么说你,你从来都不听,也从不放在心上。你做了什么,都有大哥想办法替你善后,但是现在,你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林幼茗哭喊着:“姐,我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不是我忍心,而是我也无能为力。三妹,事到如今,如果你还学不会低头,学不会承认错误,学不会弥补和改正,那么唐旭真的无药可救了。如果他死了,那么的的确确,就是你这个母亲害死他的。”林幼芯站在不远的地方,环着手臂,像一位高傲的女神,毫不客气地批判着自己的亲妹妹。
林挥毫听了这番话,也只能是幽幽一叹。
林幼茗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所有人都看着她,不敢相信一个中年女人竟然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了。
山河漠然地看着,心里升起一阵报复后的快意。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她会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
林幼茗忽然推开了扶住她的人,冲到山河身边,屈膝跪了下去,大声哭喊着:“是我错了!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妈妈,害了阿美肚子里的孩子,全部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我都心甘情愿。我求求你,看在江屿的份上,救救唐旭,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我求求你……”说着,她就磕起头来,脑门砰砰砰一下下砸在地面上。
山河震惊不已,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好几步。
旁人看到一个长辈这么涕泪纵横地向一个小辈磕头,也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山河内心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该作何反应,整个人都呆住了。
林幼茗见山河还是不为所动,抬起头说:“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我去给你妈妈和阿美偿命,我只求你救唐旭。”她说完,突然爬起来,就往窗口冲去,爬上窗口想要跳楼。
尖叫声立刻响了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拉住林幼茗,七嘴八舌地劝说她不要跳楼。
林幼茗大哭,“你们让我死,我死了才能救唐旭。”
山河忽然之间无比烦躁,以死相逼,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道德绑架?这个女人明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她是不可能成功跳楼的,却偏偏还要在她面前上演这么一场苦情戏,当年她倒追唐正斌,是不是也用了这样的法子?
山河觉得无比恶心,可是却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江屿静静走到她的身边,牵住她的手,轻声说:“我带你走。”
山河怔怔地看着他。
江屿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把山河带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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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机场的路上,江屿表情深沉,一语不发地开着车。
山河转头看他,幽幽开口:“如果唐旭死了,我们是不是也彻底结束了?”
江屿没有回答,眉头却锁了起来。
“江屿,其实你心里,也是希望我为唐旭捐献骨髓的吧?”
他依旧沉默不语。
“唐旭毕竟是你的表弟,你和他之间有多年的兄弟之情,你很希望……他能活下来,对不对?”她的语气很轻。
江屿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再发生什么,我所希望的生活,不过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山河,你现在仍是我的女朋友,我会尽全力呵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与此同时,我也是其他人的儿子、外甥和兄长……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山河忽然就红了眼,转过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让眼泪掉下来。
江屿叹了一声,靠边行驶,放慢了车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我仍然爱你。如果我们真的……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再爱被人,不会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在你母亲墓前发过誓,此生不会负你。”
山河再也忍不住,将脸埋进掌心里,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