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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贺伟元跟在贺泰宁身后步步深入这院子,直至踏入一间屋舍。看过这屋舍里的各色布置后,贺伟元忍不住在心中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书房。

而书房这样的地方,就算贺伟元才刚刚跟着净羽沙弥学习不久,也知道这里不是闲人轻易能够进出的地方。

尤其是读书人的书房。

书房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基本跟静室在修士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了。但贺泰宁还是将他带到了这里来了?

带着他,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外人,踏入这里?

贺泰宁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贺伟元不知道贺泰宁想的什么,可贺泰宁自己清楚。

不过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说,就只领着贺伟元踏入了书房。然后就像是对一个寻常子侄一样交代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贺伟元抿了抿唇,没再动作。

贺泰宁抽身走到书房后头摆设着的书架边上,当着贺伟元的面转动了一下那座书架上的某一本书。

“咔嚓”一声细响后,书架背后的墙壁缓缓往侧旁挪开,露出一个暗格。

贺伟元原不想看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也总有个念头冒出来,所以他犹豫迟疑了一阵,也就顺了自己的心意,扭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贺泰宁也不介意他的目光,他抬手从那暗格里捧出一个灰黑色的瓷罐,又关上暗格,转身向贺伟元的方向走。

贺伟元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起,紧黏在贺泰宁手里捧着的那个瓷罐上,手、肩都在微微的颤抖。

贺泰宁看得清楚,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贺伟元面前,将那个瓷罐递了过去。

贺伟元抖了抖手,将手稳住了,才探出手去,紧紧抓着那个瓷罐子,将它护进怀里。

贺泰宁沉默了半响,道:“这就是志平兄的骨灰了,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你带着他回去吧。”

贺泰宁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异样,但很快,那平静水面下的微澜就彻底平静了下来。

“至于我的这条命,请你容我过得今晚,明日一早,我会去找你。”

贺伟元只一直捧着怀里的那个瓷罐子,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将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听进去。

贺泰宁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站在一旁等他回神。

贺伟元胸中酸涩,眼里也干得像是脱尽了所有的水分一样,干涩得难受,但又怎么样都没法哭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日,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再抬头望向侧旁与他一并站着的贺泰宁的时候,却问了他一句仿佛和今日里的所有事情都无有关系的话。

“我能活下来,”贺伟元看着贺泰宁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清明,“是不是你在里头插了手?”

贺泰宁没有答话。

“那个传闻中得我祖母恩惠,护我一条小命的,是不是就是那乐叔?”

贺泰宁还只是沉默,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贺伟元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也是,如果要保他这条小命的人不是在贺家有着足够的份量,单凭一个贺家家主身边的小管事,怎么在贺老夫人那边将他护下来?

可是!

他紧紧搂着怀里的瓷罐,抬头冲贺泰宁咆哮,“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

“你以为我该感激你?!”

“你害死我爹,逼死我娘,却让我活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宁愿真就死在大街上,也不愿意要你的帮助!”

贺泰宁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贺伟元咆哮完之后,佝偻的身体颤抖了好半响,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不是净涪师父和净羽老师,我一个人,怕是连你们家的大门都靠不近!”

贺伟元冷静了一些,他死死盯着贺泰宁,“不过没关系,我到底走进了你们贺家,我到底站到了你面前,开始跟你们清算那笔血债!”

“你别以为,你只交出一条命出来就可以了。你别妄想!”

“我爹死得冤屈,我娘死得憋闷,凭什么你将命债还回来的时候就能死得干净清白?!凭什么我家没了,你家就还能完好无缺!?”

贺泰宁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满眼血泪的孩童,沉默许久,“你还想怎么做?”

“我要翻案,我要洗清我爹身上的冤名!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带着那样的罪名死得不明不白?!”

贺泰宁笑了一下,不明喜怒,只用清清淡淡的语气问他,“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年,所有有力的线索都已经被贺家连同其他人抹去了,你还待要如何翻案?”

贺伟元不答话,只死倔死倔地盯着他,目光坚定执拗,看不出丝毫的退让。

贺泰宁向着他抬起了手。

贺伟元沉默地往后退出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贺泰宁并不觉得尴尬,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去,带了点笑意地道,“是了,跟着你一道过来,给你撑腰的,还有妙音寺的净涪比丘与妙定寺的净羽沙弥。”

“他们两人不论哪一个,都是有大神通、大能耐的僧人。有他们相助,你确实能将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贺泰宁看着他,眼神却惚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见到了什么。

“但是你真的要翻账吗?”

贺伟元大声答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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