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至严冬十二月中旬,咸阳城上空挂起了一轮半月,如水的月色下,巍然耸立的咸阳城在深夜里尤其显得高大雄伟,前日下得那场不大不小的雪,此刻早已化得无影无踪了。
在咸阳东门外的大片空地上,原本的积雪变成了成片成堆黄色衣甲的尸体,青石大砖垒砌而成的青灰城墙上,残留着一处处斑驳的血迹,城头箭楼处,硕大的风灯倏忽闪烁着。虽然已是深夜时分,女墙垛口后,仍有一个个黑色身影三五步各自分散开來,静静地盯着城外,戒备是任何一丝动静。
在白日里,刘邦的楚军大举攻城,让只有不足两千的重甲步卒外加五六千战力绵弱的材士禁军,颇是手忙脚乱了一番,由于咸阳城墙正面足有十余里宽,且守军还要分兵把守其余三个城防以及王城等一些要害之处,原本就已经兵力单薄的守军,面对汹涌如潮水般的楚军,更显得捉襟见肘。
再加上咸阳城内,又不像蓝田大营、边关要塞那般常备着大量防御作战用的各类器械,因此,仅仅在楚军的第一波攻击之下,依靠城池高大的咸阳城,守军的防线竟还频频出现险情。
在城下司令云车上指挥部下攻城的刘邦,一见咸阳城的防守竟如此薄弱,目光便开始连连闪烁,当看到有几辆攻城云车上的士卒,竟顺利攀上城头,刘邦心下大喜,随即下令全军压上全力攻城。
如此一來,楚军便将原本只是出于营造声势之用的佯攻,变成了真正以命相搏的夺城血战,为了激励士卒,刘邦在战阵之上下了重赏将令:第一个打开咸阳城门的士卒,将立赏万金并封万户侯,有此重赏,那些原只指望当兵混吃混喝的散兵游勇们,登时亢奋起來,竟是人人争先恐后地杀向咸阳城。
在咸阳城防处处告急之时,由城内老秦人自发组成的义军赶來,协助守军将已经攻上城头的楚军重新赶下城去,在城下看的兴起的刘邦,红着双眼嘶哑着嗓子催促着部下继续组织攻城,接连猛攻了三个时辰,在咸阳东门丢下了数千具尸体后,眼见士卒们都疲惫不堪,刘邦这才悻悻下令收兵回营。
当刘邦兴冲冲地回到中军大帐之时,却看见张良正一脸冷霜地等着他。
“沛公何其鲁莽也!”当刘邦兴奋地跟张良述说着咸阳城防如何薄弱之时,张良却给刘邦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道。
“先生何出此言!”刘邦不解道。
张良递给刘邦一份军报,说是樊哙派人加急送來的,原來就在今晨,项羽的楚军前锋终于也赶到了栎阳城外,在看到栎阳城已经被樊哙占领后,项羽的楚军二话不说,便围住了栎阳城,并声言要樊哙速速交出栎阳城,否则将不惜兵戎相见。
眼见着楚军后续大部队陆续赶到,手里只有四千余骑兵的樊哙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若是要硬抗着不交出这座重镇,仅仅靠着手头的这几千兵马,显然难以抵挡项羽主力的进攻,可若是不战便交出栎阳,一是沒有刘邦军令,另外樊哙心下却隐隐有些不甘,无奈之下,樊哙只好派出斥候突围,回大营向刘邦禀报军情。
“先生之意,我等该如何!”刘邦看完樊哙的军报后,脸色陡地阴沉起來,原本刘邦张良等人的谋划是利用项羽被秦军挡在函谷关外,这一难得的时机,趁着咸阳空虚,尽快攻克咸阳。
然而,刘邦沒想到的是林弈在得知咸阳危急时,竟然甩脱项羽的楚军,放弃了函谷关天险,径直回师救援,如此一來,在项羽的主力赶來后,刘邦便不可能独占灭秦头功了。
“若能在项羽赶來之前,攻入咸阳城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然,张良劝沛公还是隐忍为上,毕竟眼下项羽的军队无论兵力战力皆在沛公之上!”张良默然片刻,叹息一声道。
“下午造出如此浩大的攻城声势,想那林弈应该着急了吧!”刘邦拿着军报,负手在帐内徘徊几圈,望向松林塬的章台方向道:“就是不知道夏侯婴与那姚宇进展如何了!”
在距楚军大营大约十里左右的松林塬内,在树影斑驳间露着尖尖角角的章台宫,此刻在宁静的深夜里尤显得神秘莫测,宫内的所有殿屋内,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灯火,更见不到有人影闪动。
“嘎嘎”的一阵清响,从宫门门洞处响起,撒向幽静的松林塬内,在林木依稀之间渐渐向远处传去,宽厚笨重的大石门裂开一条缝隙,一个瘦长的人影如狸猫一般无声地闪出那道门缝。
那个如幽灵般的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洞硕大的阴影,借着朦胧的月色,依稀可辨出那人赫然正是楚军的细作姚宇,只见姚宇一面探头探脑地往外走來,一面还不时回头查看着些什么?
在离开章台宫几十步远后,姚宇不时停下脚步,皱眉望着斑驳的树影,似是找寻着些什么东西,在走到一处林间空地之时,异变陡起,在两株高大松林背后突然闪出了几道黄色身影。
“什么人!”姚宇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大声喝问道。
代替回答他的是,几把寒光闪闪的吴钩,迅速指向姚宇身上的各处要害,吴钩的主人们走出了高大的树影,接着月光姚宇看清了那是几名土黄衣甲的楚军步卒。
“别动手,别动手,我是自己人啊!”见围住自己的是楚军,姚宇慌忙解释道。
“自己人!”夏侯婴不知何时闪到姚宇身后,冷哼一声道:“我们是楚军,你是秦军,本來便势不两立,怎可能是自己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