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面不远处较场中央隐隐传来一大阵“沙沙沙”的脚步声,听落似是大队人马在行进一般。这阵声响不单“鬼仔谭”和龚千担觉得诧异,连前面还在念念有词的常秋水也停了下来,侧耳细听,但看得出他十分紧张。
龚千担轻声对“鬼仔谭”道:“谭兄,你说这声响是什么名堂?”“鬼仔谭”道:“我也听不出来,但前面好像是很多人正在走过来这边。”龚千担缩了缩颈脖,道:“丢那妈,这么晚在东较场哪来的这么多人?”
“‘不用问阿贵’,肯定就是这么多年在东较场被斩头‘打靶’的冤魂啦!”他们身后忽然有人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话声虽然压得很低,而且又细,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但在当下寂静无人又空旷的东较场,加上心情紧张,天时已经转冷之下一阵冷风吹过,“鬼仔谭”和龚千担都吓得冷汗直流。待龚千担反应过来,立即转身低喝道:“汤姐带你个大头鬼,又跑来这里捣乱?”
“鬼仔谭”转身看去,方才背后说话之人果然就是那个调皮捣蛋的“百厌星”汤姐带。汤姐带笑道:“你们偷偷来东较场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撇下我?况且还是我帮你们想到这个主意的。”“鬼仔谭”又好气又好笑道:“三更半夜,你一个小孩怎么会偷走出来这里?”
汤姐带很不在乎地道:“这个算什么?我以前经常趁我的姐姐们睡着后就偷跑出来去塘鱼栏大戏学堂玩。况且东较场我又不是不认得路,省城内我闭着眼也会走。”“鬼仔谭”虽拿他没办法,不禁也佩服他年纪轻轻真的是聪明伶俐、胆识过人,只好道:“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捣蛋,好好听我吩咐。”汤姐带倒肯听他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只是对龚千担做了个鬼脸,把龚千担气得双眼瞪圆。
龚千担对“鬼仔谭”道:“这个大头鬼虽然乱讲,但不会真的被他说中了吧?东较场以前都是打靶、行刑的地方,肯定会有冤魂出没。”“鬼仔谭”摇头道:“不要乱猜,我们静观其变。”他口上虽不同意,但自从见识过那些狸猫精怪后,此刻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十五十六。
三个人连同那常秋水都在用力向前观望,但是天上月色昏暗,较场内漆黑难以视物。汤姐带人小眼尖,轻声道:“两位大哥,你们看那里,那里真的有群人!”远处较场中央果然隐隐看到有一群人影缓缓地行进,但是昏暗之下又看不真切,更显得疑真疑幻。
常秋水却突然站了起来向那群人影冲了走去,“鬼仔谭”三人很是惊讶,连忙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跑了片刻,冲在最前的龚千担连忙挥手示意停下,然后伏在地上。“鬼仔谭”立即按住汤姐带一同伏在地上。但是汤姐带好奇心重,忍不住抬起头想看个究竟。
常秋水就在大约几十步之外,他的面前像是站有数十个人影,隐约个个都是低着头,只听得常秋水对着这些人正在喃喃说话,但隔得有段距离,听得不是太过真切。
“鬼仔谭”和龚千担面面相觑,心里都是紧张异常:怎么平地里突然出现这数十个人?半夜三更在空静无人的东较场又何来这么多人?汤姐带却更加兴奋,低声叫道:“丢那妈,这些肯定就是那些在东较场的‘斩头鬼’,我们快点冲上去看个清楚。”
龚千担骂道:“看你个大头鬼,不要乱叫!”汤姐带道:“千担哥,你以往一向胆大,为何现在却缩头缩尾,不是好汉!”龚千担正想教训他,此时四周传来一阵阵哭号之声,甚是凄厉。三人都即时变色,汤姐带道:“我说的无错吧,都传闻近来东较场每当夜晚就会传来哭叫之声,住在这里附近的人都听得到这些肯定就是往日在东较场刑场的冤魂!”
“鬼仔谭”咬咬牙道:“管它是什么东西,今日我们一于上前看个究竟!”龚千担也壮起胆来道:“好歹就好歹,‘烧卖就烧卖’!我们冲过去看看!”说完当先就往前冲去,“鬼仔谭”和汤姐带紧随其后。
向前只跑了一阵,“鬼仔谭”和龚千担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终于看清前面那数十条人影都是向前低着头,虽看不清面目,一个个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有一些更是满布应该是枪眼的破洞,身上血腥腐臭之味扑鼻传来,令人几欲作呕。龚千担和“鬼仔谭”二人都吓得停下了脚步,只有汤姐带还要冲将上前,被龚千担一手拦住。
而那常秋水完全没有觉察到他三人在后,只是对着这帮人喃喃地道:“各位同门兄弟,多年不见,你们都还好吧?”
龚千担听他这样说道,道:“丢那妈,这些东西就是当年在东较场赴难的四大公司弟子?”但没有听到“鬼仔谭”应声,有些奇怪,转头看去,只看到“鬼仔谭”双眼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在他眼中“鬼仔谭”一向是冷静多智,从未见过他这般张皇失措般模样,不由得很是吃惊,随即心念一动明白过来,“鬼仔谭”的兄长谭云扬当年就是在东较场赴难,难怪他如此激动。
常秋水突然对着那群人影为首的一个叫道:“坤哥,你莫要怪我。当年我也是中了庆奎那‘契弟’的圈套,才被迫做出这等出卖同门兄弟、丧尽天良的坏事。我晓得你们一直不明白当日是何人泄密,我待明日就会亲自同我们‘老联’的洪执事交待,按洪门规矩清理门户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带妹哥是‘洪门武二郎’,义气威名最盛,你们总应该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