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年轻人”成为“徐公子”,徐北游用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徐北游身上近乎发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很少再意气用事,他学着如何去做一个上位者,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险关,他将在师父和先生那里学到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东西。随着韩瑄的再次入阁,徐北游顺理成章地成为徐公子,名震江都。可徐公子的名头再大,终究只是半个局内人,不上不下。现在的他要谋求一个局内人的身份。当那名老人看到徐北游时,徐北游也感受了那名老人的视线,于是他停下本要转身离去的脚步,隔着重重的雨幕与翻滚起伏的海面,与老人遥遥对视一眼。他没有示威,也没有躲闪,只是很平静地望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在众多剑气凌空堂剑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女子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重重雨幕,不由问道:“龙爷爷,怎么了?”老人轻声道:“刚才有人在对面山上朝这边眺望,不过现在已经退去。”女子随意问了一句,“龙爷爷你能认出来历根脚吗?”老人的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应该是剑气凌空堂的人,为首之人年纪不大,八成就是那位徐公子。”在后建尊荣无比的女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徐公子也好,剑宗少主也罢,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真正能让她害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叔祖完颜北月,一个是师祖慕容玄阴。她转身走回船舱,说道:“等进了江都,我先去见师姑,至于那位徐公子,就由龙爷爷你去见一见吧。”龙姓老者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家仆老奴,堂堂后建玄教也绝不仅仅只有慕容玄阴一位教主和一众莺莺燕燕,在六十年前,后建玄教的五大长老中甚至没有一位是女子,直到慕容玄阴掌权之后,玄教女子的数量才急剧增加,以至于许多人认为玄教是个女子宗门。在慕容玄阴时代的玄教,废黜了五大长老职位,增设两位副教主及十二位堂主,两位副教主一位是前代五大长老之一,另一位则是慕容玄阴的亲传弟子,即是这名完颜氏女子的师父,也是下任玄教教主,而十二堂主中则有十位堂主是女子,只有两位男子堂主,龙姓老者正是其中之一。老者点点头,算是应下。i酷匠`网4$正版首g发第二日清晨,雨势转小,待到正午时分,雨住云散。天空上仍旧残留着几片云,不过瞧着软绵绵的,远没有昨日黑云压城那般气势迫人,像,阳光透过云间缝隙打落下来,在地面上印出一块块紧密相连的金斑,像是树叶缝隙间的光影,又像是闪烁着光泽的鱼鳞,将这雨后初晴的大好时光渲染成一片黄金。童心未泯的李青莲踏着地面上的金斑,背负着双手走在前面,显得老气横秋。徐北游和吴虞并肩走在后面,吴虞偷偷看了眼这位真实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师兄,见他眉头微皱,似乎怀有心事。平心而论,徐北游不是个会将情绪轻易表露在脸上的人,可凡事都一个度,每个人心中也都有一条线,一旦超出了这条线,那也就表明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握,就如现在的徐北游,当可以从他的脸上瞧出其内在情绪时,那他心中所怀之事怕是已经由不得他来做主。如今徐公子的大名,吴虞也知道一些,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位炙手可热的徐公子如此忧虑?难不成天塌下来的大事?吴虞忽然想起一句话,不由摇头失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想来这位师兄就是那个高个子的人。徐北游收回思绪,刚好瞧见美人摇头轻笑的景象,心情转好几分,微笑问道:“师妹何故发笑?”吴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师兄刚才又是为何蹙眉不展?”徐北游微微一怔,轻描淡写道:“昨晚大雨,有艘船险些沉了,损失了些货物,不是什么大事。”吴虞哦了一声,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两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也都清楚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度”。虽然两人已经是师兄妹,但远未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一行三人继续往张府的后府行去。这几日张雪瑶都住在富贵坊的张府中,所以徐北游每日都会过来走一趟,半是请安,半是议事。今天徐北游照常过来,恰巧遇到了刚刚回府的李青莲和吴虞二人,于是三人结伴一道去给张雪瑶请安。张府自然比不了被张雪瑶精心经营许久的东湖别院,没那么多玄机,也没有没有琉璃阁这等好去处,三人来到一座暖阁前,这便是张雪瑶的暂住之地。师道尊严,在宗门修士之中犹是如此,绝大多数修士都是终生不娶或终生不嫁,能像秋叶或公孙仲谋这般结为夫妻道侣的倒是少数,既然不婚不嫁那就没有子嗣,故而于修士而言,亲传弟子几乎与亲生子女无异,欺师灭祖实为修行界的第一等大忌,犯者人人得而诛之。徐北游虽然与张雪瑶多有意见不合,但在礼数上却挑不出半分错来,换句话来说,徐北游与张雪瑶只是“君子之争”,就事论事,绝不牵扯其他。进了暖阁,张雪瑶还是按照老规矩给每人斟上一杯茶,八分满。徐北游五指合拢住茶杯,欲言又止。张雪瑶捧起茶杯,轻啜一口,道:“她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有些事也该让她们知道了。”这里的“她们”自然是指李青莲和吴虞二人。徐北游稍稍犹豫后,点头道:“佛门那边狮子大开口,总共要二百二十万两银子,其中二十万两单独交给龙王个人,我已经付清,剩下二百万两则要我们在一年内分批次交付至灵谷寺。”张雪瑶低头看着茶杯中微微荡漾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