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本朝因为有奔放的公主们作表率,世俗对女子们没有前朝那么严苛,但是京城平时宵禁执行得非常严格,每天一更三点敲了暮鼓之后就不能出门,普通老百姓夜间尚且只能紧闭门户,薛家这样的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们就更是没什么机会见识夜晚的京城闹市。
薛老四读书不太着调,这时候却很仔细:“今天晚上是花灯节正日子,街上一准儿人多得很,坐车出去不但走不动反而是个累赘,你们三个紧跟着我,可千万别叫拍花子的拍了去啊,要不然到时候都没地儿哭去。”
薛云晗三个到底是姑娘家,穿了大披风戴了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几步之外跟着壮力的婆子和小厮,方才由薛老四带着出了门。
几人前面是一群打扮差不多的布衣荆钗的已婚女子,看样子是结伴而来,正七嘴八舌讨论着今晚的安排——
“郑二家的,你今晚上可要去正阳门好好地摸一摸门钉,我那一年就是诚心诚意的去摸了一回,元宵过后没多久就怀了我们家老大。”
这话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那郑二家的红脸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走三桥消百病的嘛……”
“对对对,”,另一个年纪轻点的兴致勃勃地道:“咱们先去承天门看焰火,再去走三桥祛百病,然后去正阳门摸门钉!”
“咱们运道可真好好,皇上和太子殿下要在承天门与民同庆,以后说出去咱也是见过天家的人了!”
……
平时几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挤挤挨挨全是人,林立的商铺挂满了各种样式新奇的花灯,道旁一溜煎白肠炒鳝面之类的小食摊子冒着氤氲的热气,路中间的人群里踩着高跷的杂耍艺人不停为自己的班子卖力吆喝,一眼望去亮如白昼,当真是火树银花,鱼龙飞舞。
连原本心事重重的薛云晗都被吸引了目光,更别说心情愉悦一心出来游玩的薛云岫和薛云萍,薛云岫把兜帽往后拉一点,眼里满是惊奇:“四叔,原来京城竟然有这么多人吗?”
薛老四平时总被他老子逼着读书,这会儿难得放松,兴致也十分的高:“她们说的那些,咱们一会儿也都去试一试。一年一回的花灯节,你仔细看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不止是普通老百姓,连高门大宅的贵人们都出来看热闹。”
说着说着,薛老四突然冷哼一声,两手往袖子里一抄就闭了嘴。
“表妹,好巧啊,你也出来看花灯啊。”夏承毅笑起来还是那副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一边喊话一边当先拨开人群靠拢过来,“大哥今晚上在皇宫当值,我和三弟带毓珠出来逛一逛。”
夏毓珠从后面跟上来,刮一下薛云晗的脸蛋:“你要出来逛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跟你约了一起了,咱们女孩儿还是要和女孩儿逛才有趣。”
薛云晗还未答话,便看到了夏家兄妹后面跟着的林恒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方巾道袍也掩不住他的清朗俊逸,逆光看去整个人有点朦胧而温柔的光晕,林恒声音里透着点温和的笑意:“又见面了。”
薛云萍看到夏家兄弟面色如常,此时看到林恒却脸红了一瞬,连薛云岫都安静了下来。
薛云晗心底冷哼,这人还真是个衣冠qín_shòu。
夏毓珠挽着薛云晗的胳膊,介绍道:“表妹,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哥林恒,那个是表哥的堂妹媛媛,和咱们差不多大的,也是刚在路上遇到的。
薛老四看到林恒便想起这些年挨过的打,本来觉得屁.股有点隐隐作痛的,此时听到夏毓珠表哥堂妹的一通绕,突然抚掌大笑道:“林恒,我比你高一辈儿,以后见到我得叫叔啊!”
“晗晗是夏姑娘的表妹,夏姑娘是林恒的表妹,林恒自然和晗晗是一辈儿的。”,见众人一副或不解或无语的神色,薛老四清清嗓子,正着脸色道:“而我是晗晗的四叔,可不就比林恒高了一辈儿。”
自觉十分有理,薛老四搓搓手看着林恒,投去矜持一笑:“年纪差不多的,这怎么好意思啊。”
薛云晗从来不知她四叔脸皮竟然这么厚,不过她对林恒被涮是喜闻乐见的。
林恒余光瞥到薛云晗憋笑憋得更显圆润的脸,突然生出了和薛老四斗嘴的兴致:“哦?若是论辈分,我只知道,有些人在书院里原先和我是同年,念着念着却成了我的师弟。”
薛老四尚武不尚文,本来是和林恒一起进书院的,却是一个天资聪颖十岁和十五岁的一起做文章,一个翘课太多十五岁还和十岁的一起听课,说多了都是泪。
薛云晗同情地看她四叔一眼,平时不爱读书,连吵架都吵不赢啊……
因为几个姑娘家除了夏毓珠之外,都没什么机会面见圣上和太子,又想看焰火,众人便商议先往承天门去。
夏毓珠是郡主之女,在京城的贵女圈算数得出来的,夏家两兄弟和林恒则都是门第好又上进的少年郎,薛云萍虽然面上不显,却还是不着痕迹地向几人靠拢。
薛云岫则想法比较单纯,她早被满街的吃食和玩意儿迷了眼,只薛老四不让过去,便连连差后头的婆子买这样那样,没一会儿后面的下人便拧满了两只手。
好不容易一路挤到承天门前,城楼前面一射之地内都禁止进入,被一圈穿着铠甲的军士隔开,军士外围才是来观赏焰火的人群,薛云晗一行人来的不算早,站在人群中看城楼上的人影小得根本分不清头脸。
能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