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下书>青春校园>红妆长歌>(九)没有你的一生,太寂寞了

金枝的尸体被寺庙里每日晨起扫地的师太撞见了,吓了一跳,念了一套阿弥陀佛,又火急火燎地报了官。

官兵将九姑娘的小院团团围住,他们多少是听过这位艳名远播的,昔日清竹馆花魁的大名儿的。这事儿便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九姑娘环钗尽退,乖乖巧巧地窝在温慈怀里睡着了,他们没想到浓妆卸下后的九姑娘,原是这样清丽的女子,干净至纯,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

为首的那人瞧见温慈,微微一怔,旋即收了佩剑,拱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温慈抬手。轻轻“嘘”了一下,命他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廊下的尸体,你们瞧见了?”温慈问。

为首那人拱了拱手:“是。因为这事儿就在九姑娘院儿里,不敢轻慢,是以想请九姑娘去问上几句话。”

“不必了。”温慈含笑的眸子望着那人,面上淡淡的,不曾在意:“人是我杀的。我跟你们走。”

那人显然的是怔了,一时间措手不及,半晌,只连连摆手:“不不...公子...这...”

温慈将九姑娘轻轻搁在榻上,乌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青衫落落,起身微微抬手,指尖寒光乍现,竟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他微微眯了眯眼,一双倾国倾城的眸子此时并未显得旖旎多情,反倒是贵气乍现,生生将众人都吓退了一步。

“怎么,不信?”

他将那匕首尖对着为首那人,微微偏头,笑眼盈盈:“不妨...我再杀一次给你瞧瞧?”

那人冷汗涔涔,既不敢上前将他抓起来,又不敢越过他去将九姑娘扯起来,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

“好了,温慈。”榻上纤弱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撑着起身下榻,一张素白的脸,清丽脱俗,“这样就够了。”

九姑娘轻轻从背后抱住温慈,那只精致的,纤长的,握着匕首的手缓缓落下来,半分杀气也没了。

她走到为首那人面前,唇畔竟然挂着笑:“金枝,是我对不住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小心地瞧了瞧温慈的脸色,诚然,也不敢对九姑娘带几分不敬,只能有礼有节地,将这位姑娘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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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被判了菜市口斩首。

对这个判罚。她倒是半分也不意外。毕竟,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斩首那日,宁晋城里的百姓蜂拥而至。毕竟这位曾经一夜千金的花魁,多少人排着队都难以一堵她的芳容呢。

九姑娘听到四周嘈杂的谩骂声,女子骂她狐狸精皮相,天生贱种。男子也少有怜惜,只会更难听。

她想。人性如此,不该强求。

她被几人引到了断头台下,说来奇怪,那些惯会落井下石的狱卒,倒是从始至终都并未薄待过她。

她凝视着那巨大的。寒光闪闪的铡刀,她已经没有恐惧感了,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轻松,和了结。

她笑了一下,跪在那铡刀面前。

她这一生,含着金汤匙出生,兜兜转转,被人当玩物,当垫脚石。却从没有几天为自己活着。怀里凉津津的玉佩令她神智清明几分,她在这一刻,很想很想温慈。

监斩官扬声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压迫感攫住了她的心脏,她自知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可她很想见见温慈。

一名狱卒附在监斩官耳畔说了几句,监斩官微微颔首,不多时,那个青衫身影已出现在刑场上,一步一风华,步步生花,这样的风姿仪态,天下间唯有温慈一人。

他在九姑娘身畔蹲下,伸手轻轻捋了捋九姑娘凌乱的长发,轻声道:“小九,我怎么救你?”他的手指冰凉。微微一声叹息,无尽的绝望。

九姑娘摇摇头,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可她还是勉力抬起脑袋来,亲昵地蹭了蹭温慈:“够啦温慈。”

温慈伸手将九姑娘揽进怀里。九姑娘察觉到他的颤抖,便只能轻笑安慰:“温慈,你知道的,若是没有你,我活到这二十几岁。又有什么意思呢?”

温慈的声音淡淡的,却透彻心扉的悲凉:“可小九,我没有你了...”

九姑娘顿了顿,颤抖着,轻声道:“是啊温慈...没有我了...你就替我的那一份一并活着吧...”

她笑了笑:“温慈,你知道的,婊子无情,我理当如此。”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温慈,你将我怀里的玉佩取出来。”

温慈依言做了,那玉佩正正是昔日九姑娘生辰时他送给九姑娘的生辰贺礼。一别经年。那玉质却愈发温润了。

铡刀抬起,九姑娘纤弱的脖颈被塞到铡刀底下。

温慈忽然觉得像是被什么攫住了心脏,任刽子手狱卒怎么拉,怎么劝,也纹丝不动。

九姑娘从刀锋下抬起眸子来,清亮如水,那唇畔却生生扯出一抹笑意来:“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彼此娘亲腹中...可是啊...造化弄人。我今生同你是没缘分的了,那苏家的玉佩,我不敢生受。”

温慈惊愕地退了一步:“小九...你...”

一滴泪从九姑娘眼角重重地砸下来,她的声音极轻,却句句凄凉:“我多想嫁给你啊...可是我那么脏了...苏容。”

温慈始终记得,这是九姑娘第一次叫他的本名,也是最后一次。

铡刀一斩而下,鲜血喷的刽子手满脸都是,那颗头颅滚到了温慈脚边,绝色的模样溅了血,可那唇畔却含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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