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打在干枯地松枝上,渗进了开裂的细缝中。
甄陶将怀里的一捆枝条放下,摆到了身前柴堆的外侧,以双手又往里按了按,再将它压实了些。
晏离和游云走过来,扶起了失去气力的她。两人的衣外,披挂上了秦临川和魏渊海的甲衣与大氅。
秋熠撑着重剑走近,沉默地注视着柴堆的顶上。
那里的两个老人,和云树,对这个世界沉默了。
于鑫看着秋熠佝偻下去的腰身,抬手搂去,板住了他的肩膀。
“云树的身体毁了,终究没能醒过来……”
良久后,秋熠出声问道:“赤云呢。”
“不在他身边,可能被黑臣夺去了……我只寻到了魏将军的剑。”于鑫摇摇头道,转头看了看秋熠没有表情的脸,在他的眉间,已经有了抹不去的竖纹。
太阳偏下去了,一股股风连续不断,身上的凉意也一点一点地加深着。
“冬天了……”秋熠看看天色,说了一句。
话还未落,他前行几步,停在了晏离的旁边,沉声道:“东州人,素来信入土为安,我等,要用火送走他们么?”
“师父与渊海师傅,都不看重这个……”晏离声音低沉,“骨入蓝河,能随波逐流,一直到临归墟,这是他们的愿望。”
“……也好。”秋熠默默点头,自腰间取下了火镰火绒。一侧的九刀收回踏在柴堆上的脚,松了云树的手,站了过来。
灰白色的烟,卷起了在外缘微微带有着幽蓝色的火苗,噼啪声响中,火从枯枝中生长开来。
“从平南疆之役,神武卫龙营掌旗将肖石虎,和凤营掌旗将肖匹,一同阵亡在殇莽群山起,到元启一年,柔然之蝶,雪山营掌旗将萨娜.希亚尔,左将军谭信言身故。九月,于天启城,中将军白山恒,右将军公羊启明,及十三名掌旗将相继死去。神武之首,黑王百里天涯亦陨落……”
秋熠轻声讲述着,其余人上前俯身,从渐渐燃起的火中,取出了烧着的松枝,再将它们放到柴堆的四周。
“元启十年,一月初七,于中州阳北华兴城,炎王贺绌陨落。其余六名掌旗将,与八千九百三十二名神武卫阵亡(注)。其中,共逃出五人,风营于鑫,天枢营秋熠,天权营张博,雷营纳兰容芷,青海营公羊羽鲲。”
秋熠缓缓提拳于胸,继续道:“今日,元启十六年十月初九,神武卫鹰营掌旗将秦临川,神武卫天玑营掌旗将魏渊海,神武卫天玑营云树,战死于东州望北。昔日的神武英豪,终结百王乱世,平定四方祸患的黑王之军,到此,尽都身归黄泉。墨云旗下,唯剩我等。”
“师父与渊海师傅,隐瞒了很多年他们的身份。可能,他们在以前,心里都是觉得,神武已经成了过去吧?”甄陶轻声说道,定定看着渐渐自柴堆底下,开始向上寸寸拔高蔓延着的火焰。
于鑫扯动了下嘴角,“他们的心,都是还没有烧完的炭啊……只要往上轻轻吹一口气,就能重新亮起来。”
九刀张开紧抿着的嘴唇,攥住两手说道:“可是,云树呢?他还没有烧起来……我们第一次遇到皇王卫士的那晚,他受的伤,就比我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说好的,要一起去西陆……”
“我们做的,总是太少,到底,也没能护住他……”游云哑声说着,眼中带上了回忆神色,“元启一年,那时我也才刚刚记事,师父从遭到红豺袭击的村子里,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他……云树挺傻的,只知道跟着我们,向来都是。他在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那个梦了……可直到见了秋先生,直到这一战后,我才明白,他感觉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们都是如此。”透过火,焰中三人的面孔开始模糊,晏离轻声道:“人与人的情感,终究不能互通,遇到黑臣之前,我想象了无数次,也不能体会出,云树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惧……到现在,已经九年了……”
甄陶低下了头,眼泪再次淌下。
“他,不该……不该活的这么辛苦……就让他,走吧……”
“我曾想,在离开这里后,真正成为他的老师,他无需再称呼我先生……”秋熠昂起头,深深呼吸,沉声道:“我会为此,抱憾终生……也会为此,将一世奉于神武!他们,都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他们的血,他们的意志,还会留存在我们的身体中。”
“是这样,是这样。”晏离点了点头,向着那蓬火焰伸出了手。
“他们的梦想,该落在我们的肩上。”
同着涛声,涡流现出,席卷起了重重空气,裹住了他们身前的柴堆。
两丈高的火焰龙卷,开始将其中的三人,与神武卫的过往,一同变为灰烬。
自后看去,负上川海双剑的甄陶的红衣,与晏离和游云背上的朱红大氅,以及在众人后方竖着的两面墨云大旗,随着层层扑出地热风,再次开始舞动。
……
不远处,山巅之上,另一袭红氅,亦在伴风飘摇。
银色的面具上,看上去好似略微下垂了些的唇角,随着青灵转身,渐归平复,还原到了漠然。
落头侧看,她从氅中探出了手,握住旁边巨刀的刀柄,双手将它抱起。
风中,赤云的刀身依然温热。透过面具,自左到右,刀身上的缕缕赤色云纹,仍旧霸意森然。
捧着它,青灵走下了另一侧的山坡。
深山无路,落脚无声,行近两里,她停在凸出山壁的一